【6.二人什么时候见到的？】
蓝忘机拳头握得死紧，清冷的声色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都别说了。」
魏无羡道：「不说我为什麽喜欢你，可以说我什麽时候喜欢你的呀，难道你一点都不想知道？」
蓝忘机烫热的掌心给魏无羡握在手裡，一点动静都被掌握在眼皮子底下，那指尖仅稍稍一蜷，魏无羡便知道他在犹豫，一副想听又不好意思问的模样，于是魏无羡又循循善诱但佯作不满地道：「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时候喜欢我的，我总觉得自己喜欢你的时候，你肯定还没喜欢我。好吧，反正你现在那麽喜欢我、爱死我了，也不必纠结，你害羞那便不说了吧。」语毕，蓝忘机眉心一抽，反手握住魏无羡手腕，掐得死紧，显然是心头忐忑又抓耳挠腮，却无论如何问不出口，魏无羡还故意吊着他，急得不高兴了。
江厌离在一旁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耳语，知道以魏无羡那德性肯定是在欺负人，把对方挤兑得狠了，便插话道：「阿羡，你少骗人了，你哪知道什麽叫做喜欢人、说的还是那种喜欢，你以前问过的，我可记得了。我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结果你说让你喜欢人家，你还不乐意了。你这性子是决计不肯主动喜欢人家的，你却还要忘机猜，怎麽那麽坏。」
原本只是手腕被勒到发红，这下连腰上都要被捏得发青了。魏无羡暗地裡龇牙咧嘴地去看蓝忘机，瞧他一脸闷闷不乐，微微垂头对着桌案上的瓷碗，视线却不着痕迹地测过来瞟他，赶紧对江厌离澄清喊冤道：「师姊！我那是年轻不懂事，明明心裡喜欢谁却不知道那是喜欢……嘶，哎哎唷。」看蓝忘机愈掐愈狠，他一脸头痛彷彿连珠炮似地解释道：「而且一直都是喜欢同一个人的，没什麽『人家』，其实！嗷！其实我现在明白了，要是我真喜欢上什麽人，那肯定是第一眼就喜欢、就顺眼了，便再也不会三心二意地去看别人。所以我从不乐意去喜欢其他人，是因为我早就心裡有人了！由始至终就那一个……嘶……真的！」
所幸蓝忘机鬆了手，否则魏无羡已经要毫无廉耻地歪到人家身上去大喊「含光君饶命」了。结果江厌离听了反而十分惊讶，道：「第一眼？你不是去云深不知处听学时认识的忘机麽？那时候你跟子轩打了架，比阿澄早回来云梦，还跟我说过忘机跟他叔父一样……」
觉得逃过一劫的腰际仍旧又麻又痛，魏无羡赶紧压住蓝忘机的手不让他动，紧张兮兮地道：「行了、行了师姐，你误会了，我当时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蓝湛他是个特别俊俏的小子。」
江厌离像是没注意到自家弟弟一脸「求别说」的眼神，道：「这个你说了呀，说忘机比阿澄好看多了，气得他要打你。」
魏无羡连连点头：「对对对，这是大实话，除了泽芜君，我觉得就蓝湛最好看。」偷偷瞄一眼，见蓝忘机仍在低头看碗，耳尖却隐隐发红，知道大概是又高兴了，忍不住跟着咧嘴，道：「师姊，我第一次见到蓝湛就跟他打了一架，可那是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我却一眼就知道他好看，这不就是看得顺眼、看进心裡去了麽。他打翻我一罈酒、不准我进云深不知处，我都没生气，后来一心想去找他玩儿、跟他做朋友，我还邀过他好几次来云梦呢。」
江厌离惊讶道：「真是这样吗？你小时候怕生得很，除了父亲和我，你都不敢跟别人说话；除了陪阿澄，你也都不跟其他几个师弟玩儿，一直到十几岁才好一点，开始敢闯祸顽皮了，可也只对熟人这样。我还以为你那样说忘机，就是心裡害怕他那个严肃模样，所以不怎麽跟他打交道呢。」
魏无羡一愣，下意识地去看蓝忘机，后者也正望着他，眉宇微微上扬，似是在问魏无羡，那年牆簷上的惊鸿一瞥，到底是一副怎样铺开的画卷。
江厌离接着道：「说起来，你随阿澄去云深不知处，是阿娘要你跟着的，她觉得父亲太惯着你了，所以让你去蓝家学学规矩。你从来了莲花坞就很怕她，所以就听话地去了，结果回来以后反而不怕她了，从此咱们家裡谁都管不了你。」说到此处掩嘴而笑，道：「难不成是忘机给惯的，把你养得那样无法无天。阿羡你说，见到忘机那会儿，你都在想什麽？」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
魏无羡回忆了一阵，遥想当年，雪白而一尘不染的校服被那修长俊雅的少年穿得一丝不苟，一道指宽的捲云纹抹额配得再端正也没有。还有他背上一把通体寒气的纯银长剑，加上端凛肃然的神情，在稀微的月色下，真是风雅无双、如丧考妣、披麻带孝。
魏无羡道：「夜黑风高、出师不利，但这帅小子看起来挺结实，要不是我带着酒，就下去跟他打一场；要是被他发现了，我也下去跟他打一场。打了就逢人称讚，说我认识了一个姑苏小子，他又俊又能打。」后来架也打了、酒也翻了，隔天他便喜孜孜地跟人说：「蓝忘机那个蓝湛？是不是一个特别俊俏的小子，我认得，他身手不错。」
江厌离笑道：「你跟阿澄也是这样，不打不相识，非要吵吵闹闹地，否则过不了一天安生日子。」
魏无羡道：「我也没有硬要吵，江澄一点就炸，那不怪我。蓝湛就不一样，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他从小就安静，一点都不吵闹，我就喜欢跟他过安生日子。」
江厌离道：「忘机，阿羡说的都是真的？他以前可闹腾了，一时找不到人陪他说话就能无聊死，像条虫儿一样。他现在是不是变很多，你记不记得阿羡小时候？」
闻言，琉璃色的眸中涌过一道浅浅的暖意，在身侧之人身上流转了数息，蓝忘机微微摇头，道：「不是很多。」或可说是，那明眸皓齿、意气风发、笑意粲然的模样，一如当年。即便斗转星移、世事变换，他也初心不改，依旧是那个喜欢胡吹瞎侃、古道热肠、天不怕地不怕的德性，让自己仅只是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是那样刻骨铭心。
魏无羡见他那双浅色眸中波光滟潋、柔软异常，忍不住去拉拉他抹额，慢慢地将那软布尾巴缠绕在手指上，飞快又隐密地捏了捏蓝忘机的后颈，道：「蓝湛哎，你猜猜，我现在看着你想到了谁？」
这句问得没头没尾，蓝忘机自然不知，于是请教道：「谁？」
魏无羡轻声如耳语道：「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喜欢你哪儿吗，你猜对了，我就告诉你。给你个提示，就是你们云深不知处的『漏窗轶史』。」
【8.喜欢对方的哪裏？】
蓝忘机不假思索：「先祖蓝安。」
魏无羡佯作错愕：「含光君，你太聪明、太厉害，一下就猜中了！没错，就是你家先祖蓝安前辈，我那时候老奇怪了，怎麽你们家一个个都是古板无趣沉闷至极的，就出了一个那样了不起的先人呢？」转头道：「师姊，这个我也跟你说过的，是不是？」
江厌离噗哧一笑，忍俊不禁道：「你可不是说他了不起，你是说蓝家先祖一个痴情人，怎麽会生出忘机这样的……」
魏无羡立刻道：「师姊师姊，蓝湛他跟蓝老前辈一样的！我保证！我就是喜欢他这一点！最喜欢他这一点！」又对蓝忘机道：「含光君，现在你知道我喜欢你什麽了，高兴不高兴？」
其实他喜欢的十隻手指都属不过来，他喜欢那人的雅正端方脸皮薄、也喜欢那人的沉静平稳、还有偶尔被逼急了才洩露的失控和粗暴，更多更多的，则是喜欢那人的心性坚忍、眼见为凭、逢乱必出……以及情深义重。至于何为情深，大抵是──为遇一人而入红尘，人去我亦去，此身不留尘。
蓝忘机没说话，但魏无羡心知他肯定是高兴的，又道：「还好我第一眼就看上你了，不然你后来对我那麽凶、都不理我、还骂我，我怎麽邀你去玩儿去吃东西你都不肯，我跟你说话你要瞪我我跟别人说话你也要瞪我……这要是搁别人身上我老早就不理他了，来要在心裡数落他、讨厌他呢。」
蓝忘机一顿，迅速地觑了魏无羡一眼，不动声色扣住了他的腰。江厌离则道：「阿羡你又胡说八道，你哪裡会讨厌人了，我从没听你说过讨厌谁，倒是常常听别人说讨厌你。」
魏无羡道：「你说在湖上卖莲蓬菱角地姊姊们？她们嘴上说讨厌我，心裡肯定是喜欢我的，不然怎麽会隔三差五送我菱角吃？我也同蓝湛说过的，可就他跟别人都不一样，说讨厌我就是讨厌我，现在想想，我多可怜、多委曲啊，含光君你说说，你那时候为什麽讨厌我？」
【9.讨厌对方的哪裏？】
江厌离道：「忘机小时候是讨厌阿羡的吗？」
蓝忘机沉默须臾，摇摇头。
见状，魏无羡道：「蓝湛你怎麽说谎呢，我可都记着了！在暮溪山的时候你就说过，害我不敢跟你一起待在洞裡，怕你烦，你居然现在不认了！难不成其实你那会就喜欢我了啊？那你干嘛说讨厌我，你到底讨厌我什麽呀？」
蓝忘机又一声不吭了。
魏无羡对着那张不显山不显水的俊脸，左看右看，道：「你那时候喜欢我吗？」
蓝忘机还是一语不发。
魏无羡摸了摸搂在自己腰上热呼呼的手，探了探那快到吓人的脉搏，慢吞吞地道：「所以你喜欢我，却说讨厌我，是因为既喜欢又讨厌我？」
一旁的江厌离咯咯轻笑出声，像是已经明白，道：「忘机，阿羡从小就这样，对谁都好，可谁看了他对别人好都要不高兴，因为他一向不会分亲疏。像我父亲当年只给了他一块瓜吃，他就乖乖让人抱回莲花坞了。后来他跟其他师弟一起玩儿，没拉上阿澄，阿澄就气得要命……看来这性子没少给你添麻烦。」
蓝忘机摇摇头，道：「现在分了。」顿了顿，又道：「都很好。」
被蓝忘机讨厌的原因竟然一朝被师姊点破，魏无羡无法反驳，心中颇为尴尬，好在蓝忘机给他下台阶，忙不迭接话道：「师姊，我以前不会分，被江澄骂胳臂往外弯，可我现在对蓝湛最好。」拉拉蓝忘机的抹额，紧张道：「对吧，我对你最上心、什麽都想着你了，你不讨厌我了吧？就算我对别人好，你也不生气了，没关係了吧？」
蓝忘机瞥他一眼，冷冷道：「那又如何。」
魏无羡小声嘻嘻道：「不如何，你讨厌我也没办法、生气也没办法，你总会被我抓住、逃不出我手掌心的，最后还是只能乖乖喜欢我啊。」
像是无话可说，蓝忘机面无表情地侧过脸，不愿看他，而江厌离如何不知为无羡又要在嘴上讨便宜了，感叹道：「忘机真是好呢，要是阿澄见你这样早气疯了，他可忍不了你三言两语。」
魏无羡理所当然道：「是啊，这世上大概只有蓝湛忍得了我了，我怎麽放肆他都能忍，也从来没拒绝过我什麽的。师姊，我老实跟你说，我俩绝对是天生一对！换谁来都不行的！」
江厌离被逗得直笑，道：「你觉得天底下就你跟忘机最合拍，是不是？」
【10.觉得你和对方的相性如何？】
魏无羡道：「自然是这样，师姊你猜猜，蓝湛他为什麽这麽怕羞？」
蓝忘机无奈地看向远处，江厌离好奇道：「忘机是特别害羞的？」
魏无羡道：「师姊，不是我胡说八道，蓝湛那脸皮是当真薄到吹弹可破，你知道为什麽吗？因为他老骂我不知羞，我就真是羞都不羞，其实是我的羞都放他那儿了，他收得好好儿的，没事儿就替我拿出来羞一羞。」
蓝忘机还是忍不住道：「……魏婴。」
魏无羡道：「师姊你瞧，蓝湛又要害羞了。」
江厌离嗔道：「那你还老欺负忘机，那麽坏。」
魏无羡道：「我不欺负他，没人敢欺负他，这样人生多无趣、多不完整啊。而且我总会让他欺负回来的，师姊，你别看我白天老是欺负他，一到晚上就换他拚了老命的……」
蓝忘机道：「魏婴！」
江厌离道：「忘机别恼了，阿羡就是这样口没遮拦的。倒是我想问问，你怎麽都这样叫阿羡的名字？是他要你叫的麽，当初父亲给他取了字，他就赶紧让我跟阿澄改称他表字，说『阿婴』听起来像『阿莺』，大男人怎麽能叫这样的名字，还是无羡好听。你叫他名字，他怎麽不恼？」
【11.怎么称呼对方的？】
蓝忘机道：「他与我约定，以名相称。」
魏无羡奇道：「什麽时候这样约定的，我怎麽不记得？我记得不是这样的……明明是罚抄那会儿，我叫你忘机你不答应，我才叫你名字的，叫了你还瞪我呢，凶死了。」
蓝忘机理理衣袖，道：「你便也让我叫回来。」
魏无羡道：「是啊，我还真没想到你就这样叫了，以前只有江叔叔和虞夫人这样的长辈才叫我的……所以你就把这当作约定了？你那麽认真干什麽，少年间的戏言……等等，所以，你觉得我送你兔子是认真要你养的，所以才养了一大群？两隻公的没办法生兔崽子你还偷偷去后山抓对不对？」
蓝忘机沉默不语。
魏无羡捧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够了，又道：「这样说起来，其实我叫你名字被你当成约定了，你也没有很喜欢，那不然你想要我叫你什麽？你说一个，两个也行，我以后都那麽叫。」
【12.希望对方怎么叫你？】
蓝忘机澹澹地道：「不用改。」
魏无羡怂恿道：「真的不用改？你不要后悔啊。」
蓝忘机听出话中端倪，道：「你想改成什麽？」
魏无羡道：「你想要我怎麽叫就怎麽叫，忘机兄、忘机弟弟、含光君、湛儿……你喜欢哪一个？」
蓝忘机：「……」
魏无羡道：「都不喜欢？」
蓝忘机：「……」
魏无羡道：「其实你都喜欢的吧，想要听我挨个叫一遍是不是？」
蓝忘机：「……不用改。」
魏无羡不死心地怂恿道：「改一下嘛，不然我以后都叫你夫君好不好？」
蓝忘机耳尖一红，终于不跟他绕弯子，迳自道：「叫你什麽？」
魏无羡嘻嘻道：「我们订个新约定，以后我叫你夫君，你叫我哥哥，好不好？」
蓝忘机：「……」
魏无羡继续气若游丝地小声诱惑道：「叫一声哥哥就亲你一下，来嘛，叫一声听听，好不好？」
蓝忘机红着脖子道：「……不好！」
Tbc.
謝謝大家，每次貼出來我都超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