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跑路冷争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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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三:kehsin384
批站:冷爭妍
一只脚爬回忘羡,当然也可能随时落跑。

【忘羡|观镜 16:00】书签(修+后记)

  我就说我是送分题啦,几乎没有猜错的吧浮萍 @潛水植物 跟  @Amy 根本连怀疑都没有就直接猜我了吧!Amy还故意说“没有刀应该不是妍太”!你肯定是故意的!!


  所以真的没刀,只是想写一个有关送走亲人、离别、思念、等待跟重逢的故事,我一直觉得思念在叽的生命中占了非常大的部分,无论是幼时对母亲、少时对父亲,后来对羡的思念,感觉叽能长成这样一个人,是真的心态非常正,也意志非常坚定的人,但想到他性格中的执拗,又不免让人觉得这是否是成长过程使然——因为想要的总是留不住,所以格外执着。我觉得执着在叽来说是一把双面刃,一方面让他受伤、隐忍、自苦,一方面也将他磨砺成日后的含光君。


  叽小的时候肯定没办法做得到这样,那如果有一个羡来陪他、教会他什么是温柔的执着和想念,那该多棒啊。于是这篇文就这样写成了,毕竟四叶草是依托幸运、期盼和心愿的草嘛,但人生在遭遇离别时的心愿总是太难实现了,面对这种盼望该怎么办?我想唯有温柔以待。

  

那个四片叶的小嗲精:

奶叽×四叶草精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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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书签

 


  (一)


  今年,姑苏的第一场梅雨来得猝不及防,将整个云深不知处拢在厚而灰的雨幕之中,倾盆的雨水打湿了白墙也洗淬了青瓦,但更多的则是喷进窗里、或沿着窗格下的裂缝之中渗漏而出,浸湿了屋内一大片地板。雨水带着暮春的气味搅乱一室沉静的檀香,吸得人一鼻子又闷又凉。


  蓝湛进屋之前收起了手里的伞,将伞倚在门边,只见那伞柄极长,几乎到了小孩的肩膀高,想必伞面也很大。在暴雨之中撑着这样的大伞行走,虽能遮住大多的雨,却令人担心若有突如其来的狂风,就能瞬间将小孩连同大伞整个吹走。但蓝湛自兰室下学后,一路走来都稳稳地单手执伞,遭遇大风时也不踉跄,尽可能地避开了白石小径和草地上泥泞的水洼,弯弯曲曲地在能遮雨的回廊下绕了好一阵才回到自己屋内,速度却已不可谓不快。


  而小孩漆黑的鬓发上除了沾上些许雨珠外,仪容看上去丝毫不乱,但若往下就能清晰地看见,小孩的半边身子似乎是为了要刻意护着什么而淋得湿透、衣袍下摆也不可避免地被落地溅起的泥水沾出东一块西一块的土黄色,在雪白校服的映衬之下显得相当刺眼。想不到生性爱洁、自小便被严格约束要重视仪容的孩子,今日破天荒地没有先去更衣,而是自怀里取出了他一直捧着、惟恐被暴雨打坏的一小陶土盆,小心地置于屋内窗台之上后,便盯着小盆中的一株青绿。


  眼见那小草奄奄一息,蓝湛那张惯于板着的严肃小脸上少见地流露出了一股无措来,一双淡如龙井透如琉璃的眼睛大睁着,好似不知道该怎么办。


  连衣服都顾不上换,蓝湛似也没觉得那随着雨水渗入肌肤骨髓的凉意有多冷,眉头都没皱一下,端起一支陶壶便去外头的屋檐下接水,很快地接满了,小孩就回到屋内,不紧不慢地往陶盆中绕着圈儿浇水,直到把黑褐色的土浇透。


  土里的空气被水挤到了土表上,变成小小的一圈气泡,冒出来又破掉,好像土下有人咕噜咕噜地吐泡泡似的。蓝湛仔细地盯着盆中小草和土上细碎的泡泡,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一个面容清俊的黑衣小人顶着那株草和一张青白的脸从土下慢慢钻了出来,才钻出半个身子,便受不住一般,“哇”地一声吐了一地的水,随即面朝下“咚”地栽到了土上,动也不动,而他脑袋上的草叶看起来更是有气无力,软塌塌地搭在了那小人的后脑勺。


  蓝湛连忙捧起陶盆看了看,又轻轻地上下摇了摇,但那小人还是一动不动,而蓝湛似是忧心得有些急了,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小人的后脑。


  小人继续趴着装死。


  眼见小人不理,蓝湛抿起了嘴唇,手指犹豫般地顿了顿,接着仿佛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小小的指头便捻住了那小草的其中一片似为娇小的叶,才刚刚想捏,土中小人便乍尸一样直挺挺立了起来,满脸是泥地抱住了自己头上的叶片惊叫道:“哎呀饶命、饶命!好哥哥我错了,不要拔我叶子,拔了我就说不出话,会憋死的。你可不能这样对我。”


  蓝湛默默地收回了手。


  见小人抱着自己的叶片瑟瑟发抖,半晌,蓝湛似是又担心小人不舒服,要伸手过去,那黑衣小人却早有防备,更紧张地把自己头上的其中一朵叶片护得死死,道:“不能拔!”


  蓝湛板着小脸道:“没有要拔。”


  小人慌得不行,好像被人摸掉了一块肉似的:“摸也不行,你已经摸过两次了,摸的都是这片叶子,害我的初⋯⋯都给你摸没了,可我连姑娘的手都还没摸过呢⋯⋯”


  蓝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讲一句话。


  小人与他对视须臾,见小孩眼中澄澈清明,虽然脸颊端是气鼓鼓的模样,那认真听他说话的神情毫无不敬之意,岂能不知小孩动手摸他的叶子绝非刻意的恶作剧,而两次都碰到同一片叶,只是阴错阳差罢了。于是小人内心哀叹着岂有此理,但又对小孩颇为纵容地想着:反正这么小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摸了也不会怎样的⋯⋯大概吧,反正他俩都是男的。


  蓝湛道:“为什么不能。”


  小人反问道:“有何为什么?难不成你身上随便哪个地方都能让人摸的?你一个世家子弟,清白还要不要啦。”


  蓝湛垂下眼睛,似乎不明白一根小草哪来什么“清白”。


  小人叨叨道:“所以你不能随便摸我,我可是还要找个好人家的。”说着,边抹掉脸上的泥巴,完全没注意到小孩拧起来的眉心。


  蓝湛见小人自顾自擦脸,默默地揉了一下自己的衣角,才把衣袖凑到了小人颊边,而小人也毫不害臊地接受了他的好意,捧起蓝湛干净的袖子,就把自己的脸埋进那块雪白细致的布里擦,擦了一阵,小人像是突然发现今天的擦脸巾不太对劲怎么有点湿似的抬起头来,道:“蓝湛,你淋雨了?!”


  说着,小人提气一蹬,就整个从土中轻巧地跃出,站到了陶盆边缘——若非身量太小,那身姿完全可说是翩若惊鸿,配上他一身滚着烈焰莲纹边的黑袍,要是他腰悬一剑,可像极了英姿爽飒的画中世外客。但他没有,却只插了一管牙签般细小的黑笛在腰封中。


  小人仔细一看,原来蓝湛只有看上去不狼狈,但身下都是湿的,已经积出了一圈的水渍。小人暗道不好,想赶紧给小孩找身干净的衣服换上,最好再泡个热水澡免得着凉,于是正要往地上跳,却一跳跳到了蓝湛恰好伸过来接他的掌心上,像只翩然飘落的漆黑凤蝶。


  蓝湛看着自己掌心中迅速积聚的一小摊水,对小人道:“你也是湿的。”


  小人啼笑皆非地嫌弃道:“当然湿了,你给我浇了一整壶的水呢,我都要给你淹死了⋯⋯说起来,外头雨这么大,你干嘛还给我浇水?”


  蓝湛愣了愣,像是很纳闷小人为何有此一问,只好解释道:“叶子,枯了。”


  小人一听,哭笑不得道:“我那不是枯了,是萎了!我早说了我不是你们家的人,听不了你们家的课,你偏不信,硬要把我放到讲学先生的桌子上听课,把我给生生听萎了!”


  蓝湛闻言,怏怏地垂下脑袋,状似对小草颇为愧疚、又对这小草真不是自家人一事而不开心一般,小人戳戳他脸颊安慰道:“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嘛,又不是你的错,几百年前的事情,也不是我听一听课就会想起来的。你要是真想整天盯着我顾着我,离不开我,带着我到处走,那也不用带着盆子了,用帕子把我和一点点的土一块儿包起来,藏你怀里,省得你又把我放到讲学先生的桌子上去。”


  蓝湛立刻红着耳朵强调道:“才⋯⋯才没有离不开!”


  小人贴着小孩怦咚怦咚的心口哈哈大笑,抹掉眼泪才道:“好了不说了,你快去洗澡、换身衣服,仔细生了病,你哥哥、你叔父就都会知道你偷偷养着我了,要把我扔回地里去。”


  蓝湛闻言,赶紧把小人重新放回了陶盆中,听话地去烧水洗澡了,大约也相当担心自家长辈不让他养这样一株奇怪的小草。


  等蓝湛打理好自己,重新回到窗前之时,就又看见小人挂在陶盆边,一脸菜色地吐水,不时拧一下自己湿透的黑衣,弄得陶盆边缘一圈都湿淋淋的,小孩才想到自己把小草放回土中之时,陶盆里几乎都是水,于是小人又差一点淹死了。


  蓝湛跪坐到窗台前,伸手把养着小草的土从盆里捧出来,毫不嫌脏地握在手中细细地拧干了,再重新将小草种回盆中,小人身上的衣服便立竿见影地不再滴水。他两腿叉开坐在陶盆中,解下了自己的头发捏掉多余的水,再重新用红绳绑起来,甩甩头,只见他脑袋上的四枚桃形叶片悠悠地舒展开来,端是一派舒适爽利,想来听课与浇水对他不啻是一种可怕的折磨。


  愉快地抖了一会腿,小人道:“姑苏的梅雨可长了,雨也多,什么东西都沾了又厚又足的湿气,你就不必给我浇水了。”


  蓝湛道:“梅雨之后呢。”


  小人歪着头摸了摸下巴,道:“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呗,况且我只是一株草,能不能活过这一季都不知道呢⋯⋯总之你不用给我喂水,我不喜欢喝水⋯⋯不是,我以前喝的水,不是这样的味儿,你喂的我喝不习惯。”


  蓝湛似是因为小人前面说的话而皱起了眉,双手偷偷揪着自己的袖子,好像很不开心,低声道:“那你,都喝什么样的?”


  小人笑了笑,陶醉般地笔划道:“我喝的水是香的,很香很醇、又甜又辣,各地味儿不同、各有各千秋,喝一口目眩神弛、喝两口羽化成仙、喝三口登临极乐——”


  蓝湛百思不解,板着脸严肃地道:“怎会有这种味道的水?”


  小人闻言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傻孩子,你当然不知道了,云深不知处禁这种水呀,你当然没喝过了!而且你这么小,怎么能喝这种水。”


  虽然蓝湛听不出小人说的是什么怪味水,但他自小便将家规记得烂熟,自然知道云深不知处禁什么,但既然这小草是他在云深不知处寻得,它又怎会喝过酒?想到这,蓝湛便道:“那你又如何喝到?”


  小人神秘兮兮地道:“你找到我的那片地儿,我以前每天都喝的。”


  蓝湛一呆。


  他是在母亲身故前所居的紫花小筑中找到这小草的。


   


  (二)


  蓝湛七岁时,依旧每个月初都会到母亲生前所居的小筑外木廊上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


  那时的蓝启仁已经知道,在蓝涣不下百次的解释、甚至是自己严厉的喝叱无果之后,显然蓝湛并不是听不明白何谓“不在了”,而是骨子里带来的固执使然——原来凭吊不需要跟着大人学,小小的孩子也知道怎样去缅怀——好像只要维持着当初每月见母亲时的频率,就还能期待那紧闭的门扉会打开、会有茶香和女人温柔唤他的声音从房里溢出来,把房里和房外连出一片涌动的雀跃。


  于是当满园的龙胆花渐渐被蔓生的杂草掩盖,蓝湛会学着母亲的样子,拔去土中杂草、把底下被草根缠住的龙胆花茎解救出来,之后剪去上头枯败的花叶,静静等待它再一次爬满小筑的廊柱屋檐,盛开成母亲喜爱的满园春色,而蓝涣也总会陪着弟弟一起,回忆着母亲当初手把手教他们打理园子的模样,安静无声地分享他们对母亲同样的思念。


  孟春以后,春寒少有,荒草便在温暖的日头下疯长起来,因此他们两兄弟每七日便会前来除一次草。而某一日,蓝湛正用小铲挖去土中的杂草根茎之时,分明身边无人,却听见了一声轻轻的“哎呦”,小却近在咫尺。


  他立刻抬头,惊动了正在不远处收拾杂草、将其用晒干的草绳捆成束的蓝涣,便也跟着抬头望向弟弟,关心又好奇地问他怎么了。


  蓝湛四顾一阵,确定那声音非人所出,遂低头望着手中的一小撮酢浆草。


  蓝涣道:“挖到什么了?”


  蓝湛道:“酢浆草。”停了一阵,才又补述道:“四叶。”


  蓝涣一愣,遂惊喜地起身走上来,兄弟俩一齐看着那罕见的四叶酢浆草。它萎萎地躺在蓝湛掌心中,茎尾连着的莲形球茎要断不断,明显受伤了,风一吹过,那桃形叶片跟着可怜兮兮地抖了抖。眼见是救不活,蓝涣建议道:“不如夹入书册之中,等它完全干燥,便能留下来了。”


  蓝湛犹豫了一下,想起母亲也喜欢这样保存一些小花小草,便点点头,伸手捻住草叶头部,打算留下叶片,却没想到又听见一声“哎呦”,比方才那一声凄惨了不少,似是疼得不行,桃形叶片隐约颤抖得更厉害了,蓝湛不得不闻声住手。但他稍稍侧头,就见蓝涣看着自己,像是疑问他为何突然停下动作,接着那个痛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气若游丝地道:“小郎君饶命,手下留情⋯⋯我脖子要给你拧断啦⋯⋯”


  蓝湛顿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手中恹恹的小草,似是震惊得说不出话,半晌又转头去看自家兄长,蓝涣毫无所觉地道:“为何惊讶,这草有什么古怪吗?”


  蓝湛道:“它刚才⋯⋯”


  话没说完,耳边那个声音突然道:“哎快别说,别给人发现我!”随后整枝草都蔫在蓝湛手中,再也没出过一声,连叶片都不抖了,像枝死草,蓝湛愣了愣,忍不住问道:“兄长可有听见什么、看见什么?”


  蓝涣坦然道:“没有,你呢?”


  蓝湛道:“我⋯⋯”


  他手中的死草猛然发出一声难听又响亮的嚎哭,而蓝涣依旧若无所觉地看着自家兄弟。


  蓝湛:“⋯⋯”


  半晌,他艰难道:“⋯⋯我也没有。”


  后来,蓝湛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把那株四叶草包了起来,回到房中,将平时用的宣纸裁成条状浸湿了,再以熟米捣浆糊上纸条,细致地将草茎折伤的部分包裹黏住了。以往母亲整理小院时,若不慎折了花茎,便是用布裹之,待花茎自行修复完好。无奈草茎太细,蓝湛无法依样画葫芦,只能勉力将那草的伤口糊好了,种在一小陶盆中,置于窗台之上,并在草茎身边插了一支筷子作为支撑,用干草绳轻轻系住四叶草茎和筷身,免得它自己撑不住头上硕大的草叶,又折了。


  就这样死马当活马医地放任那草养了十日,某一早上,蓝湛在窗边习字之时又一次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语气却不如初次听到那样凄惨,反而轻快惬意,那个清亮好听的嗓子道:“小孩儿,你写字真好看呀。”


  蓝湛一顿,想到这草终于没事了,松了一口气,侧头去看,就见那株翠绿的四叶草迎风摇曳,在窗格透进来的阳光下满足地舒展着自己的叶子汲取温度,心说植株大多喜爱阳光,便打算将陶盆拿到屋外草地。却想不到,当他把那四叶草一放到太阳下,那声音便惊恐地叫了起来:“哇好烫好烫!我要被烧死了好孩子、好哥哥饶命哇!”


  蓝湛只得赶紧将四叶草摆回了屋内。


  果不其然,这四叶草明显更喜欢较为阴暗的室内。而蓝湛则相当不解:他虽年纪不大,但胜在自小刻苦,又家学渊源,马上便意识到这株会说话的草并非吸汲天地灵气而孕育的精怪,否则不会违背酢浆草的植株天性而惧怕烈阳。奇怪的是,云深不知处遍地是祛邪的阵法和铭文,非精怪类的邪物绝计无法长于此地,那么这酢浆草是什么来头?


  蓝湛道:“你原身并非酢浆草。”


  陶盆中的叶片抖了抖,却并没有被他人揭穿的惧怕,而是惊喜道:“你看出来了?太好了,我无聊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理理我了,还能一眼看穿我是什么东西。”


  蓝湛道:“你是什么东西。”


  酢浆草:“⋯⋯”


  但听得那小草娓娓道来,说他是一片残缺的神识,原主亡故于此地之后,由于魂魄过于眷恋,遂有神魂碎片崩落,并未和主魂一同轮回转世,造成他浑浑噩噩地在云深不知处游荡了不知多少年,等待一个适合的时机重返主魂身上。而若主魂有机会再一次投生为人,那么他作为残魂,只要能回到原主身上,便能帮主魂了却前生未尽之缘、未了之愿。


  可惜的是,他似乎不能主动向外去寻找、或确认自己的主魂到底投生为人了没有,因为云深不知处对他的束缚过于强大,或反过来说,是他对此地的旧人旧事甚为依恋,导致无法离开;更棘手的是,他在这里待了太多年、又只是一段残缺的神识,几乎忘记了前生所有,连自己的名字、以及为什么如此喜欢云深不知处都忘得一干二净,所以他自己所说的“未尽之缘、未了之愿”是什么,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端倪可循。


  最苦的是,他分明觉得这云深不知处的人都无聊透顶、吃食一言难尽,还数百年来从没有人跟自己说过话,他无聊得都要魂飞魄散了,却还是离不开云深不知处,也想不通自己为何舍不得离开。幸好去年此时,这块地上长出了一株四叶酢浆草。


  不同于寻常酢浆草的三叶,四叶草那多出的娇小一叶正为反常之妖,又是为世人所称的气运、盼望和心愿所依之叶,足以托住他怀着执念的魂魄,再加上有人几乎每晚上都来此地祭酒,使他这一无名老鬼总算得了肉身和对亡灵的祭品,足以修炼并能稍稍回忆过去,也能记下发生过的事情。如今又有了蓝湛陪他说话,虽然是个小孩儿,却幸在一见如故,足够这缕残魂高兴个一百年了。


  而也许是他几百年来没说过话,碰到了唯一一个能听见他说话的人,他便乐翻了天,打算把他憋了几百年的酸甜苦辣全说给蓝湛听,还专挑逗小孩儿的话说,把蓝湛弄得烦不胜烦,每次严肃地将这老鬼训得逃出屋子,却还得紧张兮兮地把在屋外与野兔争地盘的他从兔子口中救下来。对着依旧嬉皮笑脸的老鬼,蓝湛为了不让自己疲于奔命,才会将这顽劣又聒噪的家伙带去兰室上课,全程盯哨,并且成功地把这死老鬼教诲成了一痨病鬼,枯黄了叶子,连浇水都不管用了。


  不过既然这托着老鬼的酢浆草不喜欢晒太阳,那么他不喜欢喝水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反而要以酒祭亡魂更为合理些。而老鬼告诉蓝湛,自己作为神识残片之时几乎没有形体,无眼无耳无口无手脚,什么都是靠感知,直到他成为这株酢浆草,从地上冒出芽的那一刻才重新张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低头坐在小筑木廊上的白衣小孩。他当时就想:“虽然板着脸,一副披麻带孝,但是长得真俏,想必长大了也是个特别俊俏的小郎君。”


  四叶草看蓝湛白天来此处独坐,又看另一人晚上来此处祭酒,便知道这小筑也是某个人的身故之地,而她家人怕她寂寞,总会前来陪伴她。只是蓝湛当时并未发现有这株四叶草,于是四叶草便能一天一天地看,一夜一夜地喝着祭到土中的酒,最后长成大大一株会说话的小草精,直到被蓝湛捡回去。


  化成人形的小草盘腿坐在蓝湛的掌心,细致地用袍子里头的中衣去擦小孩手上、不慎被花草擦伤的破口,道:“来祭酒的人长得与你们兄弟有七、八分像,应该是你父亲没跑了。他几乎每晚都来,独坐整夜,祭酒写字我知道你们很少见他,但他跟你们一样,也很想念你娘。”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想妈妈。


  所以不用那么拚命地去除草、去挽救每一株将死的龙胆或母亲生前喜爱的小花小草,因为思念是共通的、爱也从不止息,而她会凭依着那股思念留于他们心中,永远温柔地笑着,恒久而绵长地抚慰离别的伤痕。


  眼见蓝湛闷闷地垂着头,小人果断地转了话题,道:“可惜你父亲只祭酒,没给烧纸钱,大概是因为你母亲生性节俭的缘故,但要是他烧了,我也能分一点零花钱来使使,虽然我在云深不知处也用不到什么钱⋯⋯”


  终于,蓝湛抬起头来道:“我给你烧。”


  小人却连忙道:“哎不用不用,我开玩笑的,死人才收不到什么纸钱。”


  蓝湛有些疑惑,重复道:“收不到纸钱?”


  小人忧伤道:“肯定不能,死人要是能收到纸钱,我死了几百年了,怎么从没收过一张纸钱?”


  蓝湛沉默了一阵,认真问道:“会有人给你烧?”


  小人:“⋯⋯”


  小人愕然道:“你的意思是,我没收过纸钱,是因为从来没人给我烧?”


  蓝湛不讲话。


  “岂有此理!”小人立刻窜了起来,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到了蓝湛的肩膀上,扯住了垂在他肩上的抹额,头顶的四叶小草不住地在蓝湛地脸颊上轻搔。


  蓝湛忍不住想躲,小人却不让,踩着蓝湛的肩头,拉扯抹额要小孩靠近他,一边嚷道:“那你一定要给我烧啊!你试试我能不能收到?要是我还没收到那肯定是⋯⋯等等!”小人眼睛一亮,道:“我知道我为什么没收过纸钱,我是残魂呀!要是我主魂已经投胎成人,怎么会收到给死人的纸钱?更没有人会烧纸钱给活人。而且、而且哎呀!”


  小人猛地一颤,放开了蓝湛的抹额,小孩则若无其事地收回了他悄悄去戳那娇小叶片的手指。


  小人顿了顿,虽然被蓝湛摸得浑身发痒,却又仿佛被摸得茅塞顿开,终于确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收到纸钱了。


  他恍然地轻声道:“⋯⋯是我说不要给我烧纸钱的。”


  不知为何给蓝湛这般轻巧地一碰,他便想起来自己濒死时的一点片段、想起自己跟那抱着他的人说:不要给我烧纸钱,你身上带着钱来找我就好了,别让我等太久,我等你帮我付钱。


  半晌,小人用他冰凉的手揉揉蓝湛的脸颊,笑道:“难怪你父亲不给你母亲烧纸钱,可能是你母亲等着他去付钱呢。你不要成天板着一张脸,你母亲说不定很开心。”


  因为他当时,也是很开心的,所以能笑着道别。


  小人明白这个年纪的孩子纤细敏感,特别像蓝湛这样早慧懂事的,往往心绪万千却无从表达,最后一古脑化为打骂斥责都改不了的执拗,如此自伤不是孩子刻意要屡劝不听,而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比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该如此思念母亲、不知道再也不去小筑前等待是否就会忘记母亲、不知道来不及陪母亲走最后一段路是否不孝、甚至不知道从此要如何面对父亲。


  小人道:“你不要觉得是自己陪母亲不够,所以现在要雷打不动地来陪,其实死没那么可怕痛苦,我知道的。”


  他记得自己当初对那人说的:我不疼。


  小人又顺着小孩的抹额滑到他的掌心里,两手大大张开,以自己小小的身量捧着蓝湛的脸颊,轻声道:“蓝湛,我不疼。”


  蓝湛愣了愣。小人续道:“我当时就是这样说的,我死前是真的不疼,不是身体不疼,而是不觉得那样是疼。”


  他还跟那人说:虽然我现在很疼,但过不了多久,我就再也不会疼了,挺好的;而等到我不疼的时候,就表示我再也见不着你了,所以现在疼也挺好的。


  其实疼没什么好怕,怕的是再疼都没人理会。要是一点小病小痛都有人帮你紧张帮你看顾,你绊了就扶着、你摔了就接着,再疼都没什么好怕的。所以有人陪着、有人思念着,死亡也没有什么痛苦或遗憾。而倘若蓝湛能这样去想,也许就不会把这一身披麻带孝穿得如此披麻带孝,老觉得自己应该再多付出点什么,就能等到母亲这可太不像孩子了,只有逗得他生气才能看到一点点孩子的模样,该有多自苦。


  执拗不是不好,但小人莫名不愿让这令他油生亲近之感的小孩选择一条崎岖艰难的路长大——蓝湛如此性格,想必连一厢情愿也自律自持、寂静沉默,只能最终化为求仁得仁。但对一个尚未见过花花世界、历尽千帆的孩子而言,大人们凭何用繁重的家规和冰冷的现实来逼他看破红尘呢?连蓝家祖宗都还了俗,干嘛让他后代子孙自小就无欲无求地修禅。


  蓝湛低头看着小人蹲在自己手心中,轻轻地给他吹手上结了痂的破口,小声道:“嗯。不疼。”


  接着又不自禁地伸手碰了碰小人头上的叶片——当然,他避开了对方不爱让他碰的那一枚。小人蓦地抖了抖,好似全身过电一般,有些纳闷地摸了摸下巴,似是不明白为何小孩并未碰到那枚要紧的叶子,自己却依旧反应如此大,最后想不出便也不想了,大发慈悲道:“我知道你想把我做成书签,你母亲喜欢这个、你也喜欢。好吧,哪天等我的原身出现了,我要回到他身上的时候,我这头上的叶子就是你的了,好不好?”


  蓝湛没有说好。


  他小心万千地把小人捧回瓷盆里,摇了摇头。


   


  (三)


  蓝湛给悄悄地小人烧了五张纸钱,小人一张都没收到。大约就如同他所猜测的:因为原身已经投生成人,所以烧纸钱给活人毫无用处。这件事蓝湛没有告诉那小人——如果不知道要如何回到原身身边,那么提前知道原身已经转世似乎也没有用处——但蓝湛不知道自己这样想的时候,有没有私心、有没有错。而这小草也吵吵闹闹地陪他过到了隔年梅雨,期间从没再提一次烧纸钱的事、也没央求着蓝湛给他浇酒喝,只平时给他晒晒月光,或是把他放到母亲的故居院子里打滚、沾一沾青蘅君前夜留下的酒味即可。


  但雨季里的某一天,小草的叶片突然黄了一块,叶子萎萎地垂着,怎么晒月亮都没什么精神,连蓝湛偷偷地从厨房顺出了做饭和祭祀用的米酒浇给他,小人儿也只短暂清醒了一下,接着兴高采烈地挂在蓝湛的抹额尾巴上荡来荡去,说他想起来自己叫什么了。


  叫魏婴。


  蓝湛道:“魏婴。”


  好似被那声音酥得没了力气,魏婴抖了一抖,软趴趴地从他抹额上滑落到蓝湛的掌心,摸着自己分明没有跳动却依旧小鹿乱撞的胸口,好一会儿才软着手脚爬起来,炯炯有神地捧着蓝湛的脸颊,前所未有地认真道:“我在。”


  蓝湛低低一“嗯”,又叫了一声魏婴,而他则清晰无比地回应道:“我在!”


  小孩听他喊得中气十足,对比魏婴头顶枯黄的叶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蜷缩起来,像是在害怕。半晌,蓝湛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再叫一次魏婴,再听他说一声:“我在。”


  但魏婴迳自兴奋道:“我记起来了,我舍不得离开云深不知处,因为这儿是他家,也是我家。”


  他还想起来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就叫蓝湛,有一双跟眼前的小孩一模一样透如琉璃的眼睛,长大了之后特别俊俏,却整天板着脸,活像披麻带孝。但他知道那个人笑起来多么好看,而眼前这个一旦笑起来,肯定也跟他记忆里那个一样好看。于是他道:“蓝湛,我好高兴。”


  因为爱不曾消逝、思念也从未间断,所以盼到了重逢,而他深信思念不只重逢这么长,还能长得修成同船渡、修成共枕眠。所以魏婴想尽快回到主魂身上,才能完完整整地、再一次重游故地,重新遇见他。


  魏婴晃了晃头上的四叶草,道:“这个给你吧,做成书签。以后你拿在手里,我就知道你有没有想我啦。”


  蓝湛抿着嘴唇,坚定地摇摇头,琥珀色的眼中波光粼粼,清晰的倒映着小人清俊的面容和那神采飞扬的样子,生怕一眨眼对方就要全部枯萎。诚然思念不是什么坏事,却不代表年纪小小的孩子能容忍离别。


  魏婴道:“可是你碰了我的叶子,还是第四片叶子,这是只有媳妇儿才能摸的,你不可以不负责任。等你把叶子做成了书签,我就能回到自己的原身上了。你等着我、多想想我,我很快就带着原身回来找你。”


  蓝湛固执地摇头,道:“那是你脖子。”


  魏婴一愣,想起去年蓝湛差点拧了他的叶子做书签时,自己哀哀惨叫着脖子要被拧断了,哈哈大笑:“蓝湛呀,你怎么这样好骗,要是那草茎真是我脖子,当初受伤时,我不就成断头鬼了?”


  但是掐断草茎,四叶草就死了。


  蓝湛想这样说,不过他明白,这是因为魏婴想要挣脱四叶草的肉身束缚,回到原身身上与主魂融合,故而自愿让蓝湛掐断草茎。但掐断草茎只是一种死法,并不能确切地证明魏婴的残魂可以抗拒云深不知处对他的束缚、完好无缺地回到主魂身上去,哪怕理论上这是完全可行而且必须的作法。更何况,魏婴身为残魂,残片的记忆极难影响主魂今生的记忆,这样一来,这株伴了自己一年的四叶草精就仿佛消失了,只存在他一个人的记忆之中。


  魏婴笑嘻嘻地戳戳蓝湛的脸颊,道:“你是不是怕我不记得你了?没关系呀,我从前也忘了你,但我还是喜欢你、喜欢跟你玩儿呀。而且⋯⋯”魏婴亲了一口他的鼻尖,悄声道:“你也忘了我呢,我们早就扯平了。我不计较、你也不计较,只要等我来找你就行,好不好?”


  蓝湛睁大了眼睛,好像突然明白了魏婴去年所说的“未尽之缘、未了之愿”是什么,两只雪白的耳朵在一吻后红得滴血,魏婴又亲了亲蓝湛的眼皮,而对方的颤抖如此清晰,炙热的体温也差点把他给烫熟了。


  小孩又一次听见魏婴说,蓝湛,我不疼。然后轻轻地一声断裂声响,当他睁开眼睛时,魏婴捧着大大的四叶草,站在自己掌心之中,笑容灿烂地要蓝湛把叶子夹进他最常看的一本书里。


  蓝湛找了一条薄薄的绢布包好了四叶草,而他阖起书本的那一瞬,便四处都再寻不到那总是吵吵闹闹胡说八道的小人。


  话说此时此刻,一身形颀长的紫衣男人走在夷陵街道上,他腰间悬着一颗九瓣莲花的银色铃铛,随着他的徐徐步伐,晃而不响。接着似是一个小小的影子吸引了他的目光,男人仔细瞧了须臾,不可思议地走近,犹疑了一阵,才轻轻唤了一声,魏婴。


  那原是背对他捡着地上果皮塞进嘴巴的小男孩没理他,兀自吃自己的,但随着男人又叫了一声,似乎唤起了男孩尘封的记忆,总算想起来自己叫什么名字,于是蓦然转身,对着紫衣男人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他的头发脏兮兮乱糟糟的,靠近额心的地方更是翘起了一小撮憨态可掬的头毛,像一根小草一般悠然地在冷风中摇荡。


   


  (四)


  后来,蓝忘机再一次小心翼翼地翻开了那紧压着四叶草的手劄时,并未把完全干燥的四叶草做成书签,而是封进了自己的通行玉令当中,偶尔放进掌心中握着,像是在想念什么人。他从厨房拿走了酒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发现,自己却倒立抄了十遍的雅正集。


  他再也没有捡过什么花花草草藏进书本里,却在自己有了独立的书房和卧房之后养了一只雪白的兔子,教导牠只会啃萝卜,经过整片酢浆草丛的时候吃都不许吃。但虽然不许兔子啃酢浆草,蓝忘机却允许兔子钻进酢浆草丛中玩耍,如果蹦蹦跳着出来的时候,背上挂了一、两朵酢浆草,蓝忘机会摸摸兔子的头,把雪白的团子抱到怀中,一边弄掉牠身上的草屑,一边回忆魏婴顶着四叶草、扒在兔子背上不肯下来的样子。


  在他十五岁的某一天,蓝忘机出关后的夜巡之时,怀里的玉牌突然异常发烫,蓝忘机确信自己看见了那玉牌当中至今鲜绿的四叶草,有一片娇小的桃型叶正幽幽地闪烁着光。随着他一路向墙边走去,手里的玉牌就愈来愈烫,叶片也愈来愈亮,此时却有一人打断他四下搜寻的目光,一条长腿从墙外跨了进来。


  蓝忘机恰好想起,叔父蓝启仁在他闭关前说过,云梦江宗主的独子和大弟子近日若来云深不知处听学,蓝忘机可得要一同到兰室听讲,给众位学子立身榜样,只因他早早收到了江枫眠的来信,说他那首徒婴“一向如此”,还望蓝启仁多加管教。兄长蓝曦臣则说,云梦的魏无羡和江澄在家乡素有佳名,若蓝忘机有兴趣,可与之切磋结交。


  蓝忘机便在此得知了那与他久别经年的名字。


  于是当他三番两次请那人把腿收回去,对方不干时,蓝忘机便知道了这位就是江宗主所说的“一向如此”之人,是以他纵身而上,终于在墙头上看清了拎着酒坛的那人在月色下笑意盎然的清俊脸庞,以及他头上立着的小小一株四叶草,其中一片娇小的叶也正在微微发亮。


   


  【完】


   


  注一:羡头上的四叶草平时看是呆毛,只有在叽眼里才是四叶草。


  注二:他们在一起之后,羡的头上出现两根呆毛,一支是四叶草、一支是开出来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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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参与太太们的活动感言:

  妍孤城掉馬感言 

         @⭕️司蓝的空想旅团 特制调色盘——  连环撞车现场        


[书签|观镜活动后记]


  所以书签的作者就是我,Amy认出我的句子跟沙认出我的句子虽然不同,但都是“一句鉴人”,看来我是真的太好猜了,语气跟一些对感情的态度什么的,比如我写大羡对小叽总是特别包容温柔,已经变成一种认我的套路了哈哈哈哈哈


  当初写这篇的时候,跟其他几位作者有讨论过,一致认为几个条件的设定让整篇文变得非常“难写”,尤其是在主催说“你们就写个500字作文”的情况下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根本就是考大学的指定作文吧!


  本次活动的条件限制一共有四,(而初始设定是奶叽x四叶草精羡)


  1. 羡被拔叶子会掉修为、不能讲话,第四片叶就像蓝家抹额一样,只有心上人才能摸;


  2. 羡不喝水,要浇酒;


  3. 羡骑兔子;


  4. 奶叽把羡带去听学,草羡听到枯萎


  如果这是大学入学考试指定作文,大概每个学生都会写:一个小男孩在自己乡下外婆家的菜园中发现了一株对他生命中充满特殊意义的四叶草,有了这四叶草,让他明白什么是乡土的可贵、生命的可贵,人要知福惜福饮水思源etc.然后那些该作文的大学教授只会:“怎么每个人的外婆家都在乡下、外婆都喜欢种菜、都养了一条会伤害小草的兔子???甘呒影?”


  所以说,其实要在诸多条件限制下写出别具一格、还能承载作者本人的思维与精神的文章,非常不容易,而我也佩服能够一起顺利完成活动的大家,果然没有一个人能在500字内写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但可贵的是,虽然大家都爆炸字数,但这是一种“努力要写出自己的东西”的精神,这种努力的心情非常珍贵,我都常常会遗忘这样的写作初衷,在心态没有保持好的情况下写,是真的写不出什么令自己满意的东西的。


  另外,这次活动最有趣的事情大概是做出来出乎意料的三个实验结果。我们原本的预期结果是“不同人写同一个梗和剧情条件仍然会创造不同的故事”,但还有另外两个结果,我觉得超级值得讨论的!


  一是“不只限制的剧情条件及梗,而是在这些限制以外依旧免不了撞车”。


  二是“在奶叽的条件限制下,作者的文会被过去写过奶叽的作品影响”。


  关于一,我在把文章发出来之后,果不其然看到大家几乎都撞了叽妈的紫花小筑哈哈哈哈哈哈,而且多为原作向开头。(这时候不得不佩服几位写非原作向的作者,针对奶叽的限制能够跳脱原作设定的局限,直接创作别出心裁的背景)


  但这边我要表达的并非是“写原作向的作者就缺乏创意”,而是,针对一个特定主题,如奶叽、如听叔父课、骑兔子等,作者会在为了避免ooc的情况下试图将这些梗进行合理的连结,因此创作出来的剧情走向是类似的,毕竟我们的参照点都是魔道原作本身。


  因此我想说的是:没有一个梗是你自己发明的,你没有那么天才,你能想到的梗别人也能想到。因此在创作的过程中,如果在忘羡中选择了原作向,其实会受到非常多的限制,因为原作是有基本剧情走向的。这样看来,在进行原作向创作之时,尽可能避免撞车应该是作者的基本素养,但不是义务,也不可能完全避免撞车这件事情。


  而在原作向基础上进行的创作者们,也不需要自认为“这个梗是我自创,别人不应该借梗/应该避嫌”的想法,我们严格批评抄袭/借鉴/融梗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创作者的著作权,却并非为了抑制创作的自由。所以真正在法律上成立的也只有抄袭而已,借鉴和融梗在无限上纲的情况下只是限制了创作的多元性。


  由这个实验结果,可以证明在双盲实验的条件下,即便我们不知道彼此创作的过程,还是存在高度撞车的可能,所以许多文章的撞车并非借鉴或跟风,纯粹“刚好而已”,其实我们没有权利要求他人避嫌,因为那本来就是他自己的创意,而创意是不应该被抑制的。


  当然这绝非鼓励借鉴或跟风创作,回到我最上面说的:我佩服以非原作向基础来完成活动的作者,因为他们跳脱既定的印象与框架,创意十足。


  而创意,就是一个作者最珍贵的素养。


  因此,有关第一个实验结果,我想说的是,诚然撞车不可避免,创作者们完全毋需过度反应,因为你其实没那么有创意,但正因如此,我们需要累积自己、充实自己,让自己的创作永远不落俗套,就算写的是老梗也能别出心裁。


  但我说这个并非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完全了解被撞车时创作者的感受:无论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撞车肯定无法无动于衷的,而这种心情恰好让我带入


  第二个实验结果:即“发现他人的作品被自己影响的场合”,也是“以常用梗为基础创作,可能会被已经成文的作品影响的情况”。


  我不是脸盲,但我确实是个文风盲,过去玩过的匿名猜文我几乎只能猜1/10,但这一回我几乎是一眼就猜中了两位,这边分别艾特他们一下,一是 @阿椒 的《霞草》,二是 @沙 的《幸运儿,许愿吗?》,而我猜中的原因,在他们二位跟我“自首”之前我完全不好意思说出来,直到他们各自偷偷跟我说:受了《捡到一只小汪叽》的影响——而这正是我猜中他们的原因:我知道阿椒跟沙看过《捡到叽》,而我在读《霞草》和《幸运儿》时,确实感觉到一股似曾相识(笑)


  我想大家可以理解我一开始猜到的时候为什么不好意思说吧?我跑去跟自己的朋友说“欸我觉得你写的东西有我的作品的痕迹”难道不是在做一些糟糕的暗示吗?这种话随便说出来,就像在空口鉴抄一样,而且清楚指出我觉得哪边“像”的时候,岂不是要上调色盘,这样干脆相互拉黑好啦()


  重点是,这两篇文虽然有《捡到叽》的痕迹,但它们完全不是《捡到叽》,这两篇文所承载的创意思维也跟捡到叽不尽相同,所以他们就是借鉴吗?我倾向相信这是被“影响”了,捡到叽成文很早,出了原作以外,奶叽出现大多存在同人文当中,所以其实无法排除创作者对奶叽的印象大多来自同人而非原作,换句话说,同人创作的“避免ooc”教条反而使他人的创作往早期的同人作品靠拢。


  我不敢说捡到叽是什么经典同人作品,但《霞草》和《幸运儿》的出现让我发现:同人作者会被自己喜欢的作品影响(这我应该不是脸大吧哈哈哈哈阿椒跟沙你们是喜欢捡到叽的吧XD),所以写过经典作品的作者(不是说我XD)免不了发现有很多有“你的痕迹”的创作XDDDD


  我当然不能鼓励这件事情啦,但我承认这个实验结果是相当有趣的,而我也很高兴阿椒跟沙告诉我:这是对捡到叽的致敬/对捡到叽中忘羡爱情的认同。


  而且《霞草》的初版我还跟阿椒促膝长谈,幸好最后没有造成不愉快,我也非常喜欢阿椒新修过的版本,而我要说的是:被早期作品影响简直再正常不过了,我不能说这是完全没关系/值得被鼓励的,但我必须承认这是创作之中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只要你持续创作你总有一天会遇到的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种时候沟通就好。我很谢谢阿椒体谅我,也很谢谢沙认同我的忘羡爱情,最后谢谢你们对捡到叽的喜欢和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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