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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脚爬回忘羡,当然也可能随时落跑。

【忘羡】捡到一只小汪叽09

09


魏无羡明白若蓝忘机想,自己不可能拒绝他。只要被那双琉璃般澄澈的眼眸赤裸裸地注视着,没有谁能抵挡住他一颗赤诚热烈的心。然而,对方还太年轻,初生的情意绽放成稚嫩无瑕的花,魏无羡贪看却不忍摘采。自己轻易地因旧情而沦陷,深陷囹圄不愿自救也罢了,还想把蓝忘机拉下来一起搅和,就很陈那什么美的。

 

他知道自己再给不了蓝忘机什么,没有花前月下,也不会修成正果,有一万分真心与他互诉的衷肠,都将沦落成永不实现的花言巧语。

 

男人一把推开了少年。一双黑眸清醒无比,他似笑非笑地道:“你在干什么?”

 

少年微微喘着,回看魏无羡的眼神也丝毫没有意乱情迷,道:“你觉得?”

 

魏无羡道:“你喜欢我?”

 

男人在他面前总是笑吟吟的,任何时候都是花了十二万分心思去对他好、去讨他喜欢,对少年也堪称千依百顺,但此时此刻,当少年想要回报这一份喜欢之时,男人却不准了──无论是听到那熟悉的古琴旋律时落荒而逃、还是亲吻交缠时毫不留情地把人推开。少年看不明白,于是他道:“……不可以吗。”

 

魏无羡道:“你知道什么?知道含光君和夷陵老祖不是至交好友、而是道侣,你就能喜欢我了?你的喜欢,是因为你真心如此,还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是『蓝忘机』,却忘了我,觉得亏欠,所以要拿自己来还我?”

 

少年不答,却道:“那你呢。”

 

魏无羡倏然闭了嘴,脸色有些难看──是啊,那他的喜欢又是什么。他无庸置疑地深爱着眼前的少年,但那是因为他喜欢蓝湛,还是因为……这少年是为了救他而散功解体的蓝忘机,所以魏无羡才会理所当然地喜欢蓝湛?

 

魏无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可笑。他敢这样倚老卖老地质问小蓝湛,就是以为他答不出来。但是把同样的问题拿来反问他自己,魏无羡却不以为然──为什么要去区分蓝湛和蓝忘机?这毫无意义。所以同理,他的问题对少年而言也毫无意义──追根究柢,是魏无羡自己在质疑和逃避。

 

蓝忘机安静地望着他,见魏无羡不说话,遂倾身过来淡淡地吻他。魏无羡偏头躲开,看见了对方微微发红的耳朵,忍不住道:“你才几岁,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一时冲动不是喜欢、鬼迷心窍也不是喜欢,你真的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另外一个人吗?当喜欢让你瞻前顾后,就像往头上套犁拴缰,也许你根本不应该喜欢任何人、至少……不能太喜欢一个人。”

 

蓝忘机道:“你想往我头上套犁拴缰吗。”

 

魏无羡危险地道:“也许我会。”

 

蓝忘机道:“我也是。”

 

魏无羡气息窒了窒,心里也涩得慌,干脆不说了,提气一跃,转身踏上了岸。他捡起衣服给自己穿戴妥当,便要往静室走。谁知,后头一声“哗啦”传来,蓝忘机竟也跟着上来了。

 

少年道:“魏婴。”

 

魏无羡顿了顿,终是侧过头去看他。

 

蓝忘机有些不确定地道:“我记忆不全之事,你可介意?”

 

魏无羡摇了摇头,道:“蓝湛,你就是你。”

 

蓝忘机垂眸思索一阵,认真道:“我会想办法。”

 

魏无羡道:“想什么办法?这不急。”

 

蓝忘机却道:“急。”

 

魏无羡道:“哦?”

 

少年定定望着他,缓慢而清晰地道:“金丹。”

 

魏无羡安静下来,一时涌上千头万绪,心想:招架不住了。

 

好一阵后,男人才长长吁出一口气,道:“你的金丹,我给你收好了。”

 

蓝忘机双目微瞠,很是惊讶魏无羡如此干脆地就说了,于是他立刻追问道:“为何现在才说?”

 

魏无羡慢慢地道:“无论是我养伤、或是你散功解体……都是对外保密的,若没有必要,谁都不必知道你的金丹收于何处。这就是为什么你当年将它留给了我之后,却没有继续待在我身边,等我醒来。因为你不想知道我会收在哪里、也不想知道自己曾经有那么一颗金丹……当然,这是我猜的,可是我了解你。而当你哥哥和我发现,你连自己散功解体的那套功法,也没有留给任何人之后,我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深吸了一口气,魏无羡续道:“你怕我不要,怕我会趁你丧失记忆时,千方百计地诱哄你把这颗金丹重新炼化回去……哈哈哈哈,你想的也太多了,我好歹也是移过丹的人,一颗金丹剖出来就千难万难了,怎可能轻易还回去。含光君既然肯用一身修为来换我的命,我是自然要领情的。但我视若珍宝、重逾性命的人……也要好好的。”

 

蓝忘机的散功解体是不可逆的,能不能修出第二颗金丹也无从得知,魏无羡一年一年地看着小蓝湛长大成人,心头却有挥之不去的隐忧──生怕蓝忘机之后的仙途,会因为剖丹而有所闪失。魏无羡曾因此而粉身碎骨,根本不想再看蓝忘机走他当年的路。如今蓝忘机还不满十五岁,只是修为初有小成,任何重大意外都可能导致少年的境界跌落。所以魏无羡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那颗金丹,打算留给小蓝湛以备不时之需。再怎么说,对他而言,重塑肉身的机会过于渺茫,加上蓝思追和蓝景仪多年在外寻访无果,魏无羡自然不会往否极泰来的美好的方向去打算。

 

少年在魏无羡背后静静地重复:“重逾性命的人?”

 

魏无羡道:“是啊。含光君想救我的命,你也想救我的命……但你知道我比命更在乎的,是谁吗?”

 

蓝忘机目光灼热地望着他:“是谁。”

 

魏无羡道:“你猜。”

 

少年的目光变得十分可怕,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魏无羡面前,狠狠拽过了他的手,把人一路拖回静室。蓝忘机先把人拽了进去,背对魏无羡看似慢条斯理地阖上了门,回过身,又一次问道:“是谁。”

 

魏无羡道:“我说了,你会好好保护他吗。”

 

蓝忘机道:“那你呢。”

 

魏无羡道:“你保护好他,我就会好。”

 

蓝湛道:“……好。”

 

魏无羡笑了笑,不知道是真的满意了,还是在笑蓝忘机天真。他招招手,等少年走近,魏无羡便垂头,握住了蓝忘机的双肩,轻声道:“你问我,何谓至交好友。”

 

“我告诉你,我的至交好友……只在我面前解下抹额、只在我面前无所拘束,我视他为珍宝、重逾性命。他让我爱也好、不爱也好,可我不要他自苦、也不愿看他毁伤自身。”

 



不可描述略略略。




房里的水声响了好久,其中夹杂两人轻如羽毛的絮语。静室外的兔子们自顾自地窝成几群睡觉,偶而有一只抬头动一动耳朵,却又立刻钻回同伴们蓬松的毛里,像是被那没羞没臊的动静吓得得不敢多听。

 

不知是冷泉还是药浴所致,魏无羡难得能在毒伤的折磨中一觉到天亮,醒来还神清气爽。一抬眼,发现蓝忘机正抱着自己输灵力,他才恍然大悟──是他的小爱人给了自己一夜好眠呢,真是个贴心小棉袄,暖得让人撒不开手了。

 

魏无羡道:“怎么苦着一张脸?”

 

蓝忘机后半夜被新晋的枕边人香醒,刹那间便知道发生了什么,把魏无羡抱过来,亵衣掀开,就发现了几个不知何时出现的伤口。果然如魏无羡预料,冷泉之类的办法都只能缓解一时,却不能阻止他体内的毒日渐侵蚀心血骨肉。他怕魏无羡疼,便抱着人输灵力,直到天亮。

 

蓝忘机还没解释,魏无羡把人按倒在床上,“别折腾了,我早上好得很,该你休息了。我陪着你呢,睡吧。”

 

之后的半个月里,两人一同起居,同行同止,蓝忘机总算知道了原来魏无羡一向是巳时作丑时息,就算要求他和蓝忘机一起于亥时就寝,隔日仍然睡到巳时末才会从床上弹起来。当然蓝忘机慎重地对魏无羡表达了此为恶习,不检点而必须要改,也身体力行不厌其烦地企图掰正魏无羡的作息,却徒劳无功甚至必须忍受魏无羡在半梦半醒之间胡乱亲他一脸的過分行径。

 

直到下山那天清晨,蓝忘机起时,魏无羡正如往常一样睡得四仰八叉、亵衣更是裹得乱七八糟,他却下意识地停下了想搂住魏无羡好把人轻轻弄醒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无声叹了口气,最后放弃了自己美其名为矫正、实为扰人清梦的行为,只异常轻柔地给对方慢慢整好了衣襟。但他才一离开床铺,就被一股力量扯住了一角,转头,只见魏无羡睁着那双清明漆黑的眼睛,问他:“要走了吗。”

 

少年突然意识到,那人看似无赖的懒起其实很讨喜戳心。

 

见蓝忘机点点头后便一动不动,魏无羡难得没注意到对方的静默是因为什么,满心都是恨不得以身代之的婆婆妈妈,一边思索他还有什么没给自家小道侣备着,一边帮少年束了发也佩了抹额,最后实在想不出他还能帮这个向来不用他人操心的齐整孩子整些什么了,才郑重地对他道:“我知道你凡事冷静谨慎,但还是要多加小心……这个风邪盘你带着。我会等你回来的。答应我不要受伤好不好?”

 

蓝忘机离开云深不知处时,魏无羡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在少年的发带上缠了一道以他本人魂魄为役使的傀儡符。毕竟这只是以防万一,非到生命遭受威胁无法启动此符,他相信有蓝思追和蓝景仪陪着、有温宁暗中护持,蓝忘机又修为了得,不太可能遭逢不能解决的凶险。

 

但是,魏无羡却在某个万里无云的静谧夜晚,听见了一声仿佛穿透他全身的、撕心裂肺的惊吼:“含光君小心!”刹那间,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数股带着腥气的温热液体从口鼻中汩汩不绝地涌出,而自己的一缕魂魄猛然闯出肉身屏障冲向天际──想必是要去附上那张傀儡符了。

 

他知道自己体魄大大不如当年,现在动用鬼道傀儡必将导致反噬,却没想到这一伤,便是令摇摇欲坠的修为境界顷刻间崩塌溃败,仅剩的灵力随同已是强弩之末的疲惫元神,像是堵不住的泄洪,随着他七窍流血而尽数逸失。

 

魏无羡心道:“蓝湛,你受伤了吗?”便失去了意识。

 

而此时此刻,在岐山某处的荒野上,蓝思追和蓝景仪惊诧地看着蓝湛的乌发飘扬,却身无耗损。原来在他发带陡然断裂那一刻,夜风冷哮的荒原上便响起了一阵如泣如诉的凄厉笛声。须臾,千万冤魂齐声呼应,随着怒号的阴风百鬼夜行。偷袭者和妖兽仓皇奔逃却仍被捉住撕裂,敌人瞬时荡然无存。

 

笛声还在持续,只是调子渐渐缓和,蓝忘机知道吹笛者就在他背后,但看见蓝思追和蓝景仪苍白惊恐的神色,他一时没有勇气回头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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