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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脚爬回忘羡,当然也可能随时落跑。

【忘羡】捡到一只小汪叽11

第十一章

  他抱着魏无羡,不知今夕何夕、却也浑然不觉得疲累,更不知自己何时该放手。蓝忘机先是凝视洒落在院子里的一整片大好春光,才将目光落在了难以聚焦的远处。只见蓝曦臣留在木廊上的兽形香炉,正自那栩栩如生的兽口中吐出丝丝缕缕的白烟,袅袅逸散在春雨后微微寒凉的潮湿空气中,沁出了一股异常悲凉、引人涕泣般的苦涩甜味,实是诡异无比。


  忽然,怀中沉寂许久的人微乎其微地动了动,蓝忘机立即敏锐地垂下头去看,只见那人下颔在他胸口处蹭了蹭,像是醒了,便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焕发的笑脸。


  蓝忘机不可思议地瞪着怀中人。


  他安静地盯着那人流光溢彩的灵动黑眸,只觉得自身唇舌陡然重逾千金、难以动弹,于是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对方伸手触碰他的脸颊,再彷佛逗弄兽类般地以修长的指尖搔搔他的下巴。此刻,蓝忘机并不觉得对方这种极为轻佻浪荡之举施为在自己身上有何不妥,只觉得软昵亲密、舒妥非常。


  魏无羡仰着那张舒眉朗目的漂亮脸蛋,朱唇含笑,对他眨了眨左眼,道:“成了?”


  蓝忘机点头,听见自己的声线比以往更为低沉柔和,肯定道:“成了。”


  接着他揽住魏无羡,把人提得高了点,又往怀里带了带,后者慵懒地眯起眼睛,顺势环住他后颈,伸懒腰一般舒服地喟叹一声。


  蓝忘机这才注意到,此刻的魏无羡,身量似乎比平时小了许多,少了自己两寸有余,窝在他胸前的模样那么刚好,一点都不硌人。反观他自己,双手指骨匀称修长,均带着经年习琴持剑的薄茧,而被魏无羡微微蹭开的中衣领口下,清晰可见那心房处有一枚深红色的日轮烙印——这些都是十五岁的蓝忘机身上不可能出现的痕迹。而他明白魏无羡并不是起死回生,却是自己......看见了两人过去相处的光景。


  此时的他,是与魏无羡相知相惜的道侣,是那曾经名动天下的含光君。


  这里......便是蓝曦臣所说的,香炉梦境?


  魏无羡摸了摸肚子,又从掌心释放灵流,玩闹似地在蓝忘机周身穴道拍来拍去,道:“想不到莫玄羽这身体真的能结丹!不过,这顿功夫也太折腾人了。说起来,还真要谢谢你哥哥,竟然能在不外传清河聂氏功法的情形下,传给我们这份答辩。而且,果真如我所料,即便我是用原来云梦江氏的功法尝试,这份答辩还是管用的!不愧是博览群书的泽芜君。”


  蓝忘机见他四仰八叉的样子,丝毫没有趁着结丹之际赶紧提升境界的打算,不禁摇了摇头,轻声道:“结丹不易,且非正统法门,当凝神静心,稳固境界。”


  魏无羡玩味地伸手刮了刮他俊美的脸,但在入定之前,魏无羡还是忍不住咧嘴笑道:“这样也好,结了金丹,莫玄羽这副脆弱身板也就强健多了,省的我一个小伤小病都能吓着你......你也不必忧心我的寿元不如一般修仙者了,是吧?”


  蓝忘机不置可否,只是握紧了他的手,道:“开始吧。”


  魏无羡展颜一笑,拍拍蓝忘机的手道:“行,这就开始入定。但你也省着点,别一直给我输灵力。这些天你耗损不少,赶紧自己修复一下。剩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适应新丹,打坐一阵,等我稳定得好了,就一起出发去夷陵,嗯?”


  蓝忘机却听见自己道:“我出席即可,你巩固境界为重。”


  魏无羡心碎道:“含光君舍得把我一个人关在家里么?万一我吃不下你们家的饭,饿瘦了怎么办?”


  蓝忘机道:“你可以去彩衣镇上吃饭。”


  魏无羡道:“你就说你会不会想我吧?上次夜猎,也说好要分开走一段再会合的,结果呢?走到了要分别的岔路口,你就牵着小苹果的绳子不放,最后还不是要我跟你走。”


  蓝忘机淡淡地道:“你独自带思追、景仪他们夜猎,我何曾阻拦。”


  魏无羡道:“反正,我就是要跟你去夷陵。”


  蓝忘机轻轻一叹,摸了摸他的线条流畅的背,道:“为何。”


  魏无羡道:“金凌和他舅舅......最近闹的挺不愉快,这次大典他们都会去,我怕那孩子当众跟他舅舅置气......江澄那人又极重脸面的,总之,我想去看看,毕竟也有好一些日子没见过金凌了。横竖我去了,顶多应邀吹奏安魂一曲而已,有你合奏,不会有耗损的。”


  蓝忘机心知魏无羡说得不错,一方面也想时刻看着刚结丹的那人,以防万一,接着,好似想到了什么,意有所指地提醒道:“你也莫去招惹旁人。”


  魏无羡啼笑皆非地道:“我招惹谁了?你还记着上次跟我搭话的聂家仙子?人家只是小姑娘呀,而且,那聂家的仙子确实知道不少事情的,如果不是她,我们怎么知道原来金阐一脉,常常密访清河不净世?又怎么发现这几年下来,竟有有不少金家客卿和门生转投聂怀桑麾下?”


  蓝忘机再次不置可否,随即转移话题严肃道:“今年大典,轮到小金宗主主持。你若去了,确实能与他见上一面。”


  魏无羡一愣,问道:“今年不是原订泽芜君主持......?”又是一顿,才知道为何蓝忘机让他不要惹事生非——他日前闭关结丹,两耳不闻窗外事。如今魏无羡乍听得此消息,想到蓝曦臣上个月去不净世赴清谈会,除了取得结丹秘法之答辩,尚与聂怀桑彻夜长谈,肯定会发现不对劲。因此,他势必会以蓝忘机的名义,修书一封去云梦和兰陵问个清楚的......但若木已成舟,无法更改,魏无羡八成又会在安魂大典上发作此事。


  魏无羡哭笑不得地道:“我是那种喜欢闹事的人吗?蓝湛,你太让我伤心了!”


  蓝忘机道:“兄长因闭关而无法主持大典,因此众家仙首推选金凌为此次大典主持,然而,此举不妥。”


  魏无羡道:“岂止不妥,简直是欺负孩子没有靠山。”


  蓝忘机见他动怒,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背,才道:“三日前,兄长收到不净世捎来的金光瑶遗泽和聂怀桑手书一封,隔日,即宣布闭关。”


  魏无羡满腹疑云,诧异道:“那你去见过你哥哥没有?”


  蓝忘机点头,语气凝重道:“兄长见了我,却不愿细说。”


  魏无羡只觉得事态非同小可,低声道:“什么事情如此严重,让你哥哥连你也不说真心话了?”


  见蓝忘机又摇头,魏无羡便道:“那我怎么可能不问?金凌才实际接掌兰陵金氏不久,虽说表面上,总算是不用继续在其他三家的联合托管之下行事了,但这几年,金氏内部已经深入了聂江蓝三家势力。倘若内部族务乍然统合,肯定要让他焦头烂额好一阵......这个节骨眼上,让他主持金光瑶的安魂大典——先不论他们叔侄的关系,会不会让金凌备受争议——加上他还要被年年吵得不可开交的开棺之争逼得表态,岂不是故意把一个孩子推倒风口浪尖上去吗?到底是谁设计的他?”


  蓝忘机见他脸色愈说愈冷,又安抚地摸了摸他散下的头发,道:“你境界尚未稳定,先静观其变。”


  魏无羡一窒,只得悻悻安静下来。他知道蓝忘机这么说,除了因他金丹初成不得妄动以外,也是因为金凌已经年过弱冠,为避免外界质疑他早沦为三家傀儡的传闻愈演愈烈,最好能尽早重掌实权。而百家都会派代表参加的安魂大典,显然是个让金凌立威的重要场合,故不能擅自揣测本次安魂大典的特殊安排,是由他人谋划或利用而生。然而,过去数年的安魂大典,三家的默契皆是让金凌出席即可,不用对聂明玦和金光瑶两具凶尸的后续渡化甚至必要灭绝之法作出表态。此番由他主持,不但要能代表兰陵金氏,表达一致而清晰的立场,尚要能够排定若干相关议程与解决方案,提供百家讨论和票选。金凌知道己身少不更事,为表晚辈虚心求教的态度,他在提出金氏方案前肯定会征询三家宗主的意见,此时若有心人想让金凌为他的计划背书,趁机加以威逼利诱,并非不可能。


  可笑的是,泽芜君蓝曦臣之持身端正自然在所不问,故魏无羡和蓝忘机大概都会认定这个“有心人”是聂怀桑无疑,但百家肯定会以为这个人是江澄——为了让自家外甥牢牢坐稳金氏宗主之位,好把持金江两家大权的阴沈乖戾之辈,计谋和心眼肯定比清河“一问三不知”多得多了!


  眼见魏无羡垂眸不语,蓝忘机不愿他此时思虑过甚,只得把人抱紧了些,手掌在他背脊上拍抚数下,下颔则安在那人头顶的发旋处摩挲,不时亲吻一下他的额头,直到魏无羡主动抬起脸来索吻。


  两人腻歪着相濡以沫了好一阵,好不容易魏无羡终于找到空隙,微微侧首细声喘息,蓝忘机则像是被奶够了一般垂着眼睫轻啮柔吮他的嘴唇,半晌才靠在他鬓角边,柔声道:“你先修养,五日后前往夷陵时,再行调查。”


  魏无羡随即展颜一笑,道:“二哥哥,你好顺着我呀。”


  蓝忘机神情柔和,修长的手则放在他的背心和前胸丹府处,道:“静心。”


  魏无羡应了,在蓝忘机怀中就凝神运转起灵力,也不管这种与他人四肢交缠的姿势是否有失雅正有伤风化,结果便是——魏无羡彷佛八爪鱼般抱着蓝忘机,自顾自地入了定,也不管蓝忘机是不是被他缠得无法好好打坐。


  但显然,蓝忘机对魏无羡的花样繁多的百般骚扰习以为常,已经练就一身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挂着树袋熊魏无羡做各种事情的功夫,一如他能倒立做任何事一般。


  因此,蓝忘机稳下灵脉的涌动,继续给魏无羡输送灵力,力道温和如晨曦中漫上沙滩的海潮,一下一下温柔地冲刷梳理着魏无羡刚刚成形的灵脉末梢,协助他运转周天。


  眼见魏无羡久违而安宁地倚在他怀中,蓝忘机神情幽深地看了又看,淡若琉璃的眼眸一下清澈、一下朦胧。发觉魏无羡毫无防备地深深陷入了修炼中,他小心翼翼地捋起那人的两边袖子,发现没有任何细小的伤痕;再嗅其发间气味,亦无引蝶异香,浑然是与自己融为一体的清冷檀香。


  蓝忘机神色了然,目光瞥向长廊尽头袅袅吐着青烟的兽形香炉,却是脸色微微苍白地拥紧了魏无羡。


  场景便这么神鬼不知地换了。


  “含光君,咱们到了,安魂大典祭台就在前面了,放我下......哎,我说你怎么抱这么紧......蓝湛,蓝湛!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调笑揶揄的嗓音蓦然闯进耳中,蓝忘机一愣,低头去看魏无羡,只见对方一脸夸张的惊奇,道:“哇,含光君也会发呆,你不会上山来的路上都在出神吧?御剑的时候发呆多危险呀,我真是命大。”


  原来两人已经离开云深不知处,到了夷陵的安魂大典上。


  蓝忘机只得松手,而魏无羡随即跳下了地,往树林外头走去。蓝忘机收了避尘剑,发现两人在一处荒山野岭的树林之中。但此山林应该常有玄门仙首出入,故山壁栈道都有定期修葺,不到渺无人烟杂草丛生的地步。只见前方便是树林出口,隐约可见远处插满百家旌旗交错的硕大祭台。若走近些看,会发现此祭台是中空的,平台中央有一深不见底的大坑,底下总会传来连绵不绝的阴煞之气和隐隐的狼号鬼哭。


  但尚未走出树林前,五感具是敏锐的两人便听见了后方传来了隐隐的交谈声,时而愤怒时而激动,连隔音咒都挡不住。魏无羡听了一阵,用口型对蓝忘机道:“是江澄和金凌。”说着,因为听不清楚他们甥舅交谈内容,魏无羡只得蹲下身,往地上拍了拍,像是在敲谁的门。


  只见一朵白骨小花婀娜羞怯地破土而出,巍巍地覆在魏无羡手上,后者垂头凝神聆听,肩上的黑发跟着他的动作滑了下来,遮住了半张漂亮的脸。突然之间,魏无羡眼神一变,做了个极快的手势要蓝忘机在原地等他,便跳起来,头也不回地往树林里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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