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跑路冷争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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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三:kehsin3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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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脚爬回忘羡,当然也可能随时落跑。

【忘羡】心情不好就想整理房间

一篇奇怪的流水帐。

为什么都说很虐嘤嘤嘤,这明明是我流原作向婚后甜饼⋯⋯_(:з」∠)_


    也许是早春不时倒寒,一向不爱老实盖被、又不具雅观睡姿的魏无羨近日频频发梦,即便压在蓝忘机身上也睡不安份,惊醒后动辄滚下那人胸膛、差点翻下床去之前再万分惊险地给人一把捞回原处。蓝忘机会问他干什么,而魏无羨明知语意是问他梦到了什么,却往往轻描淡写道:「没什么,热醒了,我打个滚儿凉一些。」

    蓝忘机默然不语,却在魏无羨又作势要打滚时在他圆润的屁股上轻轻一拍,趁着魏无羨突然僵住不动时顺着他背脊的曲线一把摸上来,摸掉一把夜里冻出来的鸡皮疙瘩,才道:「……好好盖被。」接着牢牢搂住他的腰、连两膝都把魏无羨一双腿扣住了,不让他再动。

    魏无羨确实冻得哆嗦,贴在蓝忘机身上取暖也挺舒服,但被恶梦一吓就没了睡意,而心里的烦躁无处发洩、又閒得发慌时,他就更想去烦蓝忘机,比如双手在对方脸上揉揉捏捏,或勾起脚趾在那人小腿上划拉,一张嘴则要在那双薄而润的淡色唇瓣上亲亲蹭蹭,黏黏糊糊叽叽歪歪地,仿佛是被揍了屁股后的报复,而蓝忘机总会忍个半晌,忍不住了便猛一张口叼住他,魏无羨就趁机在对方嘴里戳戳弄弄、待那人的呼吸变得急促,就愈发兴起地狂吻,又贱又坏地耀武扬威──他一人睡不着,就会设法烦得另一个也不能睡。

    所以说乍暖还寒时候的惊梦,只要有个人陪着抱着暖被窝,似乎也不怎么难熬,特別是相互撕了彼此的亵衣、两具身体汗津津暖融融地紧密相贴之时,一团被子里只有两人近在咫尺的温热吐息、肌肤摩擦引起的颤栗……魏无羨不只一次深刻地认识到:只要生命里有了某个人,那么活着本身,就能给人无与伦比的愉悅。因此他不是在逃避蓝忘机的疑问──虽然他不只一次赤裸著身体缠上去,堵住对方可能要问话的嘴──而是,过去的事情再怎么惨烈可怕,最疼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好比那人胸前的日轮、背上的鞭伤。这么想着,他握紧了蓝忘机的手。

    



老夫老妻的不可描述。




    然后冷风一吹,魏无羨猛然打了一个喷嚏。一打鼻头就痒,痒得魏无羨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冷不妨地夹了蓝忘机好几下,顺带喷他一脸。

    魏无羨:「……」

    蓝忘机:「……」

    魏无羨:「……怎么有风呢!」

    蓝忘机:「盖被。」

    魏无羨:「完了?」

    蓝忘机:「……」

    魏无羨:「……」

    魏无羨:「含光君你真是岂有此理啊?」

    蓝忘机:「睡觉。」

    一战方歇,魏无羨有些纠结。毕竟体力悬殊的差距摆在那儿,魏无羨再怎么会撩会玩,他这副身板还未修炼有成之前,遇上蓝忘机总是输得很惨,哪怕开局一直都是他佔上风。万万没想到今日这个连环喷嚏让他有如神助,一招就把蓝忘机给收拾了。

    好罢。这样冷的天,其实魏无羨不太想让蓝忘机怎么样,毕竟若要大动干戈,不免要掀了被子战上数十回合,要是再有狂风大作,再大的热情都给吹灭了,以后恐怕要点不著。不如就抱着,慢慢地缠绵厮磨,有没有快感都无所谓,毕竟和高潮后的不免泛起的空虚相较,水乳交融的细致温存有时更吸引人,无声更胜有声。

    魏无羨又笑着亲亲蓝忘机那张比平时更严肃的脸:「不要生气嘛。」

    蓝忘机吻上他湿润软滑的唇瓣,两人好似水中嬉戏互啄的两条小鱼。蓝忘机不曾明说他喜欢在这种时候接吻,但魏无羨知道,而且会相当主动地抬头去找他,舌尖相互逗弄,这个吻总是很深很绵长,可以让他俩不知疲倦地消磨过大半夜,再沉沉进入梦乡。

    魏无羨道:「我困了,含光君你还不睡啊?明日清明祭祖,泽芜君主祭,你肯定要在的吧。」嘴上埋怨得大言不惭,好像不知道是谁先起头扰人清梦。

    蓝忘机「嗯」了声,道:「睡罢。」

    魏无羨道:「睡不着。」

    蓝忘机沉默,道:「你想怎样?」

    抱也抱过、战也战过、亲也亲过了好像也不能怎么样。魏无羨道:「没怎样啊,我睡了。那个,明早喊我起来──如果叔父肯见我的话。蓝湛晚安。」本要说「你叔父」,但话到嘴边临时起意改了口,反正都是一家人了,是否相看两厌是一会事,是否当成自己人又是另一回事了,太见外的话只怕蓝忘机为难。也许蓝忘机并不觉有何不妥,只管让魏无羨随心随意,但每次看蓝启仁瞪完自己,转头就训蓝忘机,魏无羨心中过意不去……而且,岂止是过意不去。

    他闭着眼睛,感觉到蓝忘机浅浅地吻他的头发。

    到了清明那个早上,魏无羨腰酸背痛地醒来,发现静室里只剩他一人。不过他也不用猜蓝忘机去了哪里——姑苏蓝氏繁文褥节不可少,何况是清明,定然是天还没亮就去忙祭祀事了。本来魏无羨也该跟著起的,无奈临到丑时,他又开始翻来覆去,实在睡不下去,眼底下也凝积了一圈浅浅的黑青。蓝忘机见他半宿都给自己糟蹋了,只得让魏无羨多睡一点,於是独自离开静室时便没叫醒他。

    魏无羨难得有些气闷:「不是说好了,除非老古板不见我才不叫我的么。」接着又想:「有什么好除非的,他不是一见到我就犯心梗吗?我替蓝湛省点儿心,还是祝蓝老先生长命百岁罢。」

    此时他慢吞吞地摸下了床,漫不经心地洗漱穿衣时颇有些「早知如此」的烦闷:是说没有蓝忘机压着,他便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意识又被暗流卷进漩涡里一般地做恶梦,还不如早起陪着蓝忘机去忙,不睡也罢,若没人想见他,祭祀的时候他找地方躲著不就行了。

    但起晚了大约是有点好处的,至少自己不用给蓝忘机千揉万搂地弄醒,还要在那双琉璃似清透的眼睛前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老实交代这几天都梦见了什么。他本以为自己打混过去也就算了,想不到蓝忘机平时不会多问,对此事却有种若有似无的执著和上心,没有急躁地要听魏无羨坦白,但也安静地等他坦白。

    魏无羨有点纳闷:有什么好坦白呢……夜里的梦呓早不知道被枕边人听去了多少,真是不说也罢。何况那些,无论他愿不愿意面对,都已经过去太久,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而每个人的从前,有可以戏说当年勇的、也有那些没什么好说的,比如蓝忘机后背整片狰狞的疤。魏无羨总在那粗糙的肌肤上流连忘返地摸,但摸的时候一句话也不会说。至於每年清明前后,魏无羨的惊梦,大抵也是如此,只要蓝忘机予取予求地让他压着睡几天,之后的春游,魏无羨依旧能乐得兴高采烈……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因此这个时辰,蓝忘机并不如往常一样坐在桌边,一手执卷凝神细读着等他起床,也无甚不好。魏无羨对着空无一人的桌案发了一会呆,转头在衣箱子里翻了好一阵,才在蓝忘机的中衣底下找到了自己的,拖出来给自己披上系好,又把落在床上那件,他本该穿错的、不属于他的中衣,随手叠好后塞进了箱子里——他实在提不起劲来给自己卷那过长的袖子,或拢那宽松的衣襟,因为这不是魏无羨的习惯。

    而习惯这么做的人……把他一个人扔在静室里了,若是魏无羨不自己出去找,恐怕得盼到晚膳过后才能见到蓝忘机,思及此,他忍了半晌没忍住,站起身,负手走了几步,慢慢吐出一口浊气——好罢,其实是这样的,当某个人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这样也行」或「那也没关系」的时候,就是在说「可真是岂有此理」。

    不错,蓝忘机作为蓝氏嫡系去祭祖了,他虽然明白这是族中大事,可一个人发梦、一个人惊醒……真不令人喜欢。这么说吧,以往打瞌睡便有人送枕头,结果一朝那人跑去忙活別的了,连带把他最依赖的枕头也揣走,这听起来就挺糟心的对吧?好歹留下那颗枕头行不行?

    不行。魏无羨无声啧了一下,他喜欢的这颗大枕头是有手有脚、能干又会跑的,忙起来便不会来就他的,赶紧去找才是正经。於是他到桌案前坐下,把蓝忘机给他放在食盒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哪怕里头都是他不爱的素斋,他也想嚐嚐。因为这是蓝忘机顾忌他俩一夜快活风流,魏无羨若隔天吃得上火要身体不适才做的。而且魏无羨也信誓旦旦地保证过——只要是蓝忘机洗手作羹汤,他连锅子也给吃下去。

    四个白白胖胖的春饼卷躺在盘中,对切成八份,因此魏无羨能看见里头包了什么──他竟然看见了肉丝和辣椒。按里说,云深不知处的春饼和其他各地的口味不同,春饼里肯定没有肉,何况清明寒食禁烟火,春饼里包的大多是生食,但如此看来,蓝忘机还是悄悄地给他开了小灶。魏无羨不禁一笑,可才刚要动筷子,他便又想起了什么似地一顿,接着慢慢捏紧了筷子,只觉得额角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地,不禁暗道了几声岂有此理——因为照往例,姑苏蓝氏门人在清明当天早晨,禁食。要是他动筷子,可就真不好偷偷去看蓝忘机祭祖,免得触犯了姑苏蓝氏列祖列宗的忌讳。

    魏无羨左思右想,一双筷子在手里转得飞起,最后还是端起碗吃了,心想:「算了算了,老古板一个就把蓝湛训得那什么……我要是惊动了他们家祖宗,岂不是要招惹好几代的老古板?」然而,大概是早膳太过清淡,魏无羨吃得愤愤不平,满脑子都是「岂有此理」跟「也罢」。

    只得自己找乐子打发时间。

    小时候在莲花坞,清明的祭祖都是江枫眠和虞紫鸢的事情,魏无羨作为首徒和江澄作为江家嫡子必须要露脸,但只是跟在大人们背后看,他们干什么自己就跟著干什么。而莲花坞在射日之征后重建,清明祭祖成了江厌离一个人的事情,魏无羨跟江澄听着长姊温声软语的叨唸,说他俩一个都不肯踏进祠堂,也就乖乖低头认错,回头坚决不改。而多年后再进江家祠堂,魏无羨是跟蓝忘机一起的,距离上一次正眼看着江枫眠夫妇的牌位,已经相隔了十七个年头,而自那次之后,倘若没有意外的话,魏无羨这辈子大概也没有机会再去。

    其实魏无羨想跟著蓝忘机去祭祖,也是种将心比心──他以为自己带了蓝忘机见过江枫眠夫妇,蓝忘机也该会想要带他拜见青蘅君夫妇,哪怕此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毕竟蓝启仁对他颇有微辞,让他进祠堂恐怕不是要拜见蓝氏列祖列宗,而是要领家法。魏无羨心道:「在这儿听学的时候,蓝湛拉着我跟他一起跪过祠堂,那时候该不会青蘅君夫妇都在边上看着吧?这个害得自己儿子被揍的人,如今还缠著自己儿子,他夫妇俩看到我,八成要跟老古板一样心塞,真是不好意思了。」

    由于静室已经被他翻箱倒柜过无数次,蓝忘机的东西几乎给他翻遍了,没什么寻宝的价值,魏无羨便到外头玩一玩兔子、餵一餵小苹果,一路上几乎没人,因为全都去帮忙祭祖了,除了偶尔路过,手里抱着礼器供品等等的几个年轻子弟。其中并没有魏无羨熟悉的几个孩子,蓝思追则根本不在云深不知处──他日前得蓝忘机的准,下山跟温宁一起去了歧山。去年此时,温家这叔姪俩才回老家给温情等人立了衣冠塚,今年则是要把亲人的骨灰从乱葬岗移灵回去,万万不可怠慢了。

    魏无羨记得,以前跟温家人一起住在乱葬岗那段日子,也过了一次清明。由于歧山回不去,温家老小就只能一切从简,倒是温苑玩得很开心,因为清明时大人们会给他搭一架秋千,小孩儿就整天坐在上头,求人来给他推秋千。当然魏无羨也给他推,但推两手就懒了,干脆抱着孩子自己做在秋千上荡,荡得高了还直接往下跳,逗得温苑又开心又激动,大呼过瘾。一大一小两天不到就把那架简陋的秋千玩坏了。幸好,清明能玩的不只有秋千,魏无羨为了哄那哇哇大哭的小孩儿,特地跟温情借钱,带温苑下山去看斗鸡,还买了一只又壮又会打的回来,成天兇巴巴地啄人,见谁怼谁,温苑还被啄破了裤子。温情把魏无羨抓过来臭骂一顿,干脆让温婆婆把鸡给宰了。

    魏无羨就喊来温宁和其他温家男丁,让他们一群人跟温宁赛拔河。他小时候在莲花坞过清明,跟江澄等一干师兄弟拔河,他俩从来都不同队,但一次也没输过江澄,而如今对上温宁一个力大无穷的凶尸,一次也没赢过。温苑拉着温宁的腰带,帮他一起拔,看着魏无羨背后一群温家叔叔拔得脸红脖子粗,开心得咯咯直笑。

    於是魏无羨找来一条粗麻绳,心想要不要等蓝湛回来跟他拔拔看,后来他在静室外的院子相中一棵百岁以上的老树,在一处打横的粗壮树干上系了绳子,有模有样地弄了一个秋千──拔河还是算了,不说力气比不过,蓝湛一拔绳子他就自动扑过去了,还要把人扑倒,拔啥。

    结果蓝忘机回来了,正好看见魏无羨踩在秋千上,绕着树干翻了几圈跟斗。回头却好像被蓝忘机无声无息的出现吓了一跳,两条秋千绳子扭到了一起,还不知怎么给魏无羨掛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整个人掛在树上荡来荡去乱踹踢腿。蓝忘机赶紧冲了上去,魏无羨却已经双眼白,不动了。

    魏无羨猛然睁眼:「略──哇啊啊啊啊啊!」

    蓝忘机:「……別胡闹。」

    魏无羨:「蓝湛你真没意思,你应该要被我吓一跳。」

    蓝忘机:「……你试试。」

    魏无羨:「下次再说吧。你怎么那么早回来?」

    蓝忘机:「祭祖结束。稍后去祭父母。」

    魏无羨闻言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蓝忘机的母亲与姑苏蓝氏有些纠葛,可能并未入嗣宗祠,每年大约只有蓝曦臣和蓝忘机兄弟会去祭拜,因此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於是两人一起去了青蘅君夫人生前所居的紫花小筑。此处的院子定期有人打扫,屋内却没有,一直都是蓝忘机在整理的,毕竟蓝曦臣作为宗主,较自家弟弟忙碌多了。此番魏无羨跟著蓝忘机来帮忙,其实也不太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从小到大他都不整理东西的。在江家的时候,他的房间只要没人进,就乱成一团。在乱葬岗上更不用说了,伏魔洞里全是他随手扔的手稿、符篆和法器,洞窟石壁上则是他乱涂鸦出来的恶咒或阵法。到如今,魏无羨只要一无聊了,就把静室一通乱翻,等蓝忘机回来收。后者看他这么喜欢翻人东西,索性在整理藏书阁和古室之时,都叫上魏无羨一起,把那些古籍法宝登记造册之余,也让魏无羨玩个够。

    但魏无羨到了蓝忘机的母亲房间,可不敢随意动啥摸啥,只敢跟著蓝忘机,看他做什么就顺手帮个忙。结果蓝忘机看他颇微拘束,有点诧异地望了魏无羨一眼,后者也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道:「你不要这样看我,我虽然老爱送故娘东西,但姑娘们的闺房我可没进去过──驱邪除祟不算──总之以前,师姊的、还有温情的房间我都没见过,不知道怎么收拾。」

    蓝忘机淡淡地指出:「你住过这里。」接着又道:「不用顾忌。」

    魏无羨道:「东西弄坏了怎么办,你收拾?」

    蓝忘机道:「这里的东西,不容易坏。」

    魏无羨道:「真的?我刚刚看院子外头有一架秋千,那也玩不坏啊?那我等下去玩喽,你给我推。」

    蓝忘机:「……」

    魏无羨:「你荡过吗?」

    蓝忘机点点头,在魏无羨惊奇的目光下补充道:「跟母亲一起。」

    意思就是母亲离世后,就没再玩过秋千了。想想也是,以蓝忘机那种性格,除非喝醉,否则不会去荡秋千。魏无羨耸耸肩,其实他只是随口说,没要蓝忘机回答,毕竟那架秋千虽然打理得很干净,但肯定承不住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反正他得了蓝忘机的话,这间屋子里的东西没什么自己不能动的,魏无羨便转头寻宝去了。

    不过本意是祭拜蓝忘机的父母,他就没怎么翻东西,顶多拿着布巾,给家俱和器物等等摆设拭去尘土。魏无羨负责擦、蓝忘机负责收,而当他擦到了墙边书架,发现书架后的墙里藏着许多小暗格,便一一摸索著打开,把里头的东西也拿出来擦,直到他摸到了一个大的。

    魏无羨从那个稍大一点的暗室里般出了一个漆木箱子。上头所绘的大红牡丹已经褪去了它该有的颜色,但轮廓还是很清晰,好似永不凋零的干花。箱子对于魏无羨来说就是要打开来看的,除非是空箱。於是他转头问蓝忘机:「这是什么?能打开吗?」

    蓝忘机知道他问的不是箱子本身,而是里面的东西,於是摇头:「不知。你若好奇,可以打开。」

    魏无羨心想:「蓝湛是个不会去碰人隐私的,无论母亲是否离世了,对于她生前就落锁的东西,倘若没交钥匙给他两兄弟,蓝湛就不会去碰。」但既然蓝忘机让他打开,魏无羨便跟他借了琴弦,用灵力稍稍强化一番,当做铁丝伸进了漆木箱子的生锈锁扣里头,灵巧地拨弄了几番,便将锁打开了。

    掀开箱盖,映入眼帘的是一袭保存完好的大红色的喜服,而那鲜豔刺目的红上头,静静躺着一块牌位。魏无羨拿起来看,发现竟是蓝忘机的父亲,青蘅君的灵位,只是上头的字有些掉漆,看来是在很多年前被放进这个箱子以后,就被人遗忘,直到今天机缘巧合下,才重见天日。魏无羨对着不远处的蓝忘机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蓝湛。」

    蓝忘机抬眼望去,一愣。

    魏无羨道:「这总不会是你父母都还在世的时候,就放在这箱子里了吧?」应该没人会把自己的牌位送给发妻,至於青蘅君夫人,大约也没理由在丈夫活得好好的时候就拜他的牌位?

    蓝忘机摇摇头,沉吟道:「母亲离世之后,父亲偶尔会过来。」

    魏无羨看着蓝忘机手里的蓝夫人牌位,走过去将青蘅君的牌位也递过去,轻声道:「掉漆了。」

    蓝忘机道:「重写。」

    魏无羨就在一旁帮忙把朱砂用小碟呈了,看蓝忘机将父亲的牌位握在手中,一比一划细细地描,描完了,也拿起蓝夫人的牌位描过。魏无羨道:「你父亲,刚刚在宗祠里你就祭过了吧,所以牌位有两个了?照你这么说,还是你父亲亲手将自己的灵位放进你母亲的嫁妆箱子里。你说……他放了,但又知道你们兄弟不会打开箱子,到底是想不想让自己的灵位跟你母亲的摆在一起呢……」

    蓝忘机摇了摇头,表示他不知。魏无羨见他认真的样子又是一笑,懒洋洋地道:「叔父今天骂你了么。」

    蓝忘机道:「无。」

    魏无羨道:「我不是说了,除非叔父不想见我,不然你就唤我起来,一起去祭祖的么。」

    蓝忘机一顿,默默将瓜果供品摆上小桌,把青蘅君与蓝夫人的牌位放在一起。魏无羨饶富兴味地看了他一阵,又看看那一双牌位,道:「好呗,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他看到我肯定又要心塞……我看他这辈子大约都是这样了。算啦,不见就不见。哎蓝湛,我觉得青蘅君这样挺好的,两个灵位,一个入嗣祠堂,一个自己决定,爱摆哪就摆哪。以后咱百年,你要不要也弄两个灵位?这样我俩的就能摆在一起了。」

    蓝忘机道:「魏婴。」

    魏无羨:「嗯?」

    蓝忘机:「你怎么了。」

    魏无羨:「没怎么啊?我去拿香。」

    蓝忘机看着那人一本正经地拿着六支香回来,分了一半给他,两人先是对着外头的后土祭拜,接着在魏无羨在蓝忘机身旁端正地跪好,一同注视著青蘅君夫妇的灵位。两人的默契无需言说,整齐划一地对着那一双牌位拜了三拜。

    趁着香还在烧,魏无羨提议去看看小筑外的秋千,稍后再回来烧纸钱。不近看不知道,原来那小秋千还挺结实,魏无羨拉拉秋千上的粗麻绳,看了蓝忘机一眼。等蓝忘机点头,他就立刻跳上去荡了起来,来回摆了几下,愈荡愈高,荡到最高处便顺势往后翻了三圈再翻回来,幼稚得不亦乐乎。而幼稚到底,就是要出其不意地从秋千上一跃而下。

    魏无羨纵身一跳,而蓝忘机适时地张开双手,把飞扑过来的人接了个满怀,虽然还是给魏无羨撞得一晃,却随即站稳。魏无羨道:「好玩吗!」

    蓝忘机配合道:「好玩。」

    魏无羨兴冲冲道:「那你也玩,我推你!」说着半推半拉地把男人按到了秋千上。蓝忘机神色严肃,几番欲言又止,但见魏无羨从在小筑里就神色恹恹,问他怎样也不说,现在浪了一下才好些,也就随他高兴地任凭摆弄。与魏无羨不同,蓝忘机并未踩在秋千上,而是端正地坐好了,双手虚握着生了点青苔的粗麻绳,一本正经的模样看起来俊逸出尘。然而才坐上去,他就抬头瞥了一眼那秋千的支架。

    魏无羨道:「我推了啊。」

    蓝忘机:「等……」

    由于推的是一个成年男子,还是个身量颀长体重不轻的含光君,魏无羨这一推就用了七成力,然而他才出手便发现了情况不对。而蓝忘机出声的同时,秋千的支架仿佛被这两人透支了一般,「喀啦」硬声而断。

    魏无羨心道:「糟了!」身体却比思绪更快地扑了出去要拉蓝忘机,他不担心对方受伤,蓝忘机肯定能站稳,然而清明前后多雨,地上满是湿泥,他可不想弄脏对方一身雪白的衣服,即使只有下摆也不行,看了实在碍眼。他手脚奇快,闪电般拉住蓝忘机的广袖一角把人扯了回来,自己却跌了下去,眼看就要重重砸到地上。

    蓝忘机猛然把他抱住了,然后两人一齐滚到了地上,拥作一团,谁没都没能幸免弄得一身是泥的命运。魏无羨一愣,接着忍俊不住笑了出来:「可脏死我了,你干什么拉我!」

    蓝忘机面无表情地回道:「那你干什么拉我。」

    这种巧合仿佛已经在他们之间发生无数次,即使两人如此不同,却又交心交神,永远是一同想到、一同出手,一不小心就要一起承担后果,但格外甘之如饴。想到此处,魏无羨突然觉得那人异常地秀色可餐。。

    心动不如行动,他想也不想就抬头吻上了蓝忘机那柔软的唇瓣。好一会儿两人才拉拉扯扯磨磨蹭蹭地从地上起来。由于小筑里没放两人的衣物,他们坐在屋外长廊烧纸钱的时候,都脱了弄脏的外衣。蓝忘机去握魏无羨微凉的手,显然是记着他昨晚打的连环喷嚏,道:「仔细生病。」

    魏无羨歪到蓝忘机身上,道:「那含光君给我取暖吧,抱紧一点。」

    蓝忘机遂一手抱着他输灵力,一手把安魂的经文一一放进眼前的火盆里,动作不疾不徐,颇为坦荡。魏无羨却眼尖地发现投入火盆里的,除了蓝忘机手抄的经文,还有一摞鬼画符一般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当然魏无羨不会认错,那是他自己写的。

    魏无羨道:「等等。蓝湛,你刚刚放的那是什么?」蓝忘机不答,平静地又往火盆里递了一叠纸,上头依旧是放荡不羁的狂草,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笔。魏无羨继续道:「你不能这样,我的字没有那么难看。」

    蓝忘机道:「你抄书都是这样。」

    魏无羨:「原来你那天让我也跟著你抄一份是为了这个?你怎么不早说,我不知道抄错抄漏了多少个字!」

    蓝忘机淡声道:「没事。」

    魏无羨道「有几个蓝氏祖宗想收到我抄的经?举头三尺有神明啊蓝湛。」

    蓝忘机不理他。

    后来烟大,两人遂把火盆搬到院子里,往里头放纸钱。蓝忘机的手指修长好看,他烧纸钱的时候,指尖会沾上一点点红。魏无羨盯着他的指尖欣赏了一阵,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没给我烧纸钱。」

    蓝忘机:「……」

    蓝忘机:「为什么。」

    魏无羨:「因为我也没给別人烧过纸钱。小时候跟著大人们一起烧的不算,莲花坞重建后给江叔叔和虞夫人烧的也不算。」江厌离的没有、温情温宁的也没有……至於为什么,没有为什么。蓝忘机默然无言,取了水和布巾,捞过魏无羨的双手,将他手指沾上的油墨擦掉。魏无羨不死心地道:「但其实你可以给我烧的嘛,我那么穷,收到你的纸钱我会很高兴的。」虽然那十三年里他都浑浑噩噩,只会不停地发恶梦,收到了纸钱大概也不知道是谁给的。

    蓝忘机轻声道:「等等,你也可以给別人烧。」

    收到的人们也会很高兴。

    魏无羨突然哑巴了。蓝忘机见状,伸手环上他的腰,把黑衣青年揽了过来,力道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背。过了一会,魏无羨垂著眼睛,低低笑道:「好啊。」如果清明前夕做恶梦,心里大概是真的惦记,死去的人哪怕死去了,他们都切切实实地存在生人们的思念里。

    蓝忘机又去取了一大摞的纸钱,让魏无羨写了简单的祭文给江厌离和温情,也放进了火盆里。直到烧完,两人清了清纸灰,天色也暗了下来,夜晚的云深不知处在春分之后倒寒可说是相当冷,草木上都会结霜。魏无羨搓了搓手,在夜色里对着月光吐出一口白霭:「我们回去吧,我想洗澡。」

    蓝忘机去弄了一桶热水回静室,让魏无羨先沐浴,自己又出去了。直到魏无羨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滚到要睡着时才回来。他在桌案上放了一个木盒子,才去屏风后面洗漱。而这厢魏无羨闷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想与蓝忘机温存一番,又莫名其妙地被扔在静室里,一看蓝忘机是去捣鼓了这个盒子,就满心憋不住的好奇,翻下床去摸那个盒子。

    一打开,发现里头是一双空白的牌位。他又好气又好笑,有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滑稽古怪之感,却又觉得眼眶有点热。当下把牌位随意扔在桌上,又躺回床上去滚了。直到蓝忘机也上了床,魏无羨翻身就把人压在下面,道:「含光君今日三番两次丟下我,最后弄了一对牌位回来,是想都送给我吗?一个写你的名字、另一个写我的,放在箱子里带着走。反正你们家祠堂一定会给你留一个位置,所以你就再做一对,让我以后想摆哪就摆哪对不对?你也不想想,就算你做了一个给我,我的牌位摆在哪里都没人会拜的不是?」

    蓝忘机:「……」

    魏无羨:「其实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蓝忘机:「什么办法。」

    魏无羨道:「把我俩的名字写在一个牌位上不就好了么。然后等到咱大限之日,你就交代后辈,你的牌位无论要不要入嗣宗祠──反正一定会的──上面都要有我的名字。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啊,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蓝忘机:「……嗯。」

    魏无羨:「但咱们这么早就把后事交代了是不是挺不吉利的啊。」

    蓝忘机:「……」

    魏无羨:「不如想想咱们春游要去哪里吧?」

    蓝忘机:「……听说云梦莲花坞一带,有莲塘盛花。」

    魏无羨又笑了起来,俯身吻住了对方。

    夜深了,而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梦里没有血腥杀戮、没有惨痛的哀号,只有一双柔和凝视著自己的眼睛。


【完】


为了某些特殊原因,打滚求建议求评论呜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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